第十三章 华筝忘却记谁念
这儿的茶庄并不像我所想象当中那样的隐蔽或者说人烟稀少，还是有些许的丫鬟与奴才，那些人脚步轻盈，见面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离去，倒像是习武多年才有的从容镇定。 我跟着林傲川离开茶庄，他很仔细地照顾了我，让我心存感激倒是真实的感情。 这座茶庄坐落在这座山的半山腰，然而看着山顶还是觉得有些距离，我的体力还是挺不错的，然而还是会有些乏力的感觉。 “你也不是那样娇弱嘛。”林傲川在前面笑着看我在后面紧步跟随的样子。 我缓了缓气，稳住了声音：“当然。” 是要去看日出的吧，现在云雾集结在周遭，轻触皮肤都会有些许的冰冷，但是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我喜欢阴沉的、饱含水汽的天气，也许我这个人整体的基调都是悲哀也说不准。 也许是低估了我的体力，我们爬到山顶时太阳还只是沉在云层下方离升起还有些时间。 “生病休息的人看来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太好太过于小瞧了呢。”我说道，“将军不好好养病竟然有兴致爬山当真是充满活力。” 他坐在山顶一块大石头的身影略微的僵了僵，然而并没有回过头来，也并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也许他是觉得我终于有了些生气？消失在山顶云雾中的话语有些苍白无力，我挑了一处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如果无事，那就看日出吧。 “日出之时，万物具明。”之前师傅是这样告诉我的，阳光有着净化人心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太阳太过于高贵以至于让人可以感到自身如同蝼蚁般的渺小。 相坐无言。我看着那些云雾逐渐消退，露出山居苍翠的颜色，有词云：苍翠欲滴，大抵就是这般的场景，翡翠般的颜色当真是可爱。 东方的云彩逐渐变作绛色，千层万层的不同深度的颜色有些镀金一样的感觉，就像是刷了一层金粉，太阳首先露出了一角赤色，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的话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呢，可以看到这样的日出，这样子，就足够了呢。 “看完日出就要回去了吧。”我问他道。 他摇了摇头，继而说到：“今天来这儿的关键并不是看日出，等会你就知道了。” “我并不喜欢被隐瞒。”我说道，“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就好。” 他哼了一声，说道：“惊喜对于你来说会是一种惩罚吗？” 我点了点头，别过了脸。 “放风筝吧，我已经在那边放了一个风筝，只等起风了就可以了。“他说道。 我愣了愣，并没有想到什么放风筝的理由，也许这是那家伙的休闲方式，无聊时消遣的把戏也说不一定？ 太阳完全升起来也是十分快的，我站起身走到林傲川的身边，说道：“走吧，你说的放风筝。” “我希望自己死的时候在日出时。”林傲川说道，“这样死亡之后马上就会获得重生，转瞬之间就会重新来过，岂不是很好？” 我蹲在他的身边，说道：“我倒希望自己死的时候在黄昏时候，自己一个人，没有其它人在身边的悲伤与哭号，安安静静地微笑着离开，可能会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去回忆一些遇到的人或事，这样就好，我也不想重新来过，一世即好，我不贪心，只求一世长安，这是我的愿望，只是当真很难，对不对？” 走吧…… 取来的风筝是大雁的样子，从大到小依次排列出成一列，像是北去的真实大雁。 “干嘛一副有些失望的神情？”他笑着说道。 “没有。”我低头笑了，“只是觉得你会拿出来的，应该是蜈蚣一类型的。” 听了这话只能干巴巴的笑一声了吧。 起风了，我并没有放过风筝，所以还是在林傲川的帮助下最终险险的让风筝飞了起来。 虽然那大雁的风筝看起来并没有蜈蚣或者其他的那样威风，但是当那风筝飞上天却让我有种它携带的是希望的感觉，就像是它带着我自己的，或者是我的连同林傲川的希望一起，被谁聆听。 “你竟然没有放过风筝？”林傲川的声音带着些嘲笑，就像是努力在使自己不笑出声，“哪怕是像我这般，也是有些……” 林傲川的声音戛然而止，惊得我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急急小声冲他耳语：“可是周围有人？”我这样一说连我自己都有些惊恐，我这段日子或许是太过于相信了林傲川的实力，以至于没有做任何自己的小动作。 他却噗嗤一声笑出声，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想多了，我只是怕你又出什么事情。” 我放下了心，却又不满，出声反驳道：“我又不是瓷娃娃，哪有那么容易碎掉，你真是太多虑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这样的不出声反而令我有些炸毛，我翻了个白眼，冲他强调：“真的，我可是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一种。” 这句话说完我却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他的眼神这几天都是那种温温和和的感觉，这句话一说完就变成了如同寒冰般的冷，拿着线轴的手紧紧的握住，青筋都那样的明显，我好像说的太过了。 “傲川？”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我回去给你煮茶喝？” 他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下，然而还是有些残留的扭曲，半晌才将那恐怖的手松了松，说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个字好不好？”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竟然除了愤怒，我竟然从中可以看到一种悲伤，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字，刚刚我说了那么多个字，我又怎么知道是哪个，可是我不能多问，只是乖乖的说了一声好。 “呶。”林傲川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在我的腰侧有把匕首，帮忙取一下。” 才不要，我要拿线轴，要取你自己取。要是刚才没有发生那件事，我可能还会这样说，但是那样有些奇怪的林傲川有些扰乱我的思绪，我竟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弯腰去找匕首。 “要匕首做什么？”我问道，用来缓解一下现在有些尴尬的场景。 林傲川可能翻了下白眼，这才说道：“剪断风筝的线让其飘远，这样可以将你的疾病一并带走。” “恕我孤陋寡闻……” 但是看着那愈飘愈远的风筝，直至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我竟然有些莫名的惆怅。 “回吧。”林傲川说道，“回茶庄了就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我笑着接了一句：“明日的午饭怕是不会在这儿吃了吧，当真有些可惜，这儿的饭菜甚合我的口味，不过可以见到上月了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什么话也不需多说，这样舒服的日子并不会长久，假象可以让人沉浸一时欢愉，却不会让人拥有一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