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紫樰之死
宿醉的后果在次日得到证实,二人均是头疼地起床梳洗,还好小春机智,准备了醒酒汤和清粥小菜,这才让二人好了一点。吃过早饭,紫樰便伪装了一下,偷偷地溜回自己院落,还好这里是烟花柳巷,平日白天众人大多数都是在睡觉,紫樰也成功没被发现外宿,平安地到了院子。等了一夜提心吊胆的小厮书文终于见自家公子回来了,别提多高兴,又是连珠放炮地数落了许久,又是嘘寒问暖地伺候着。 紫樰甚是欣慰,便决定了走的时候带上书文的打算,是的,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今天早上他彻底想清楚了,他无法忍受上楼被当做货物拍卖,这些年存的积蓄不少,客人给的赏赐也多,满打满算够赎身了,再加上一个小厮也不成问题,但以防mama故意刁难,所以开楼前的最后几日一定要多准备点银两才好。 这几晚,紫樰都在尽全力地招待客人,为了让他们满意,那些故意想占点便宜的,都被他忍着恶心感一笑带过了。因为开楼的消息只提前一两日才公布,那些知道红栾坊规矩的客人也不敢多对青魁多造次,吃吃豆腐便收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几日晚上吟诗唱曲总感觉有人紧紧盯着他的感觉,就像蛇蝎般毒辣和阴险,一望过去,却并没发现异常,疑惑自问,莫非是他多心了? 照例有时赴雪儿的邀请,晚上很晚才睡,导致白天有些睡眠不足,雪儿关心他,问其缘由,总是被他一笑而过。雪儿知道他不愿提起坊里的事,而且因为自己的身份坚决不让自己来红栾坊那种青楼之地。为了紫樰的用心良苦,雪儿也就打消了常常光顾那里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利用伪装身份成为紫樰的神秘贵客。男倌不同于青楼姑娘,是可以外出交好的,这也是老鸨不阻挠的原因。 临近时,不知怎么,雪儿还是猜出最近紫樰有些反常的缘故了,对紫樰绝口不提开楼之事有些闷闷不乐,提出在开楼之日为他赎身,紫樰脸色一凝坚决地斥责了他,一气之下,雪儿直接踹了紫樰几脚,把他赶回去了。 紫樰无奈,自责不已,他只不过想自食其力而已,但因为没及时与雪儿商量让对方有些气愤和误会了。唉,希望此事过后能彻底与雪儿解释清楚吧!雪儿可不要一气而走才好。 因为之前宿醉的事,柳青也知道神秘贵客是雪儿,且对方正是自己心仪之人,紫樰也就大方承认了,他的确喜欢对方,但至于雪儿的身份什么的并未明说,只知道地位有些特殊,不便提起。 这几日,云尧也没来sao扰柳青,原以为他住在红栾坊有什么企图的柳青对此甚是不解,想通之后又狠狠地唾弃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没人来招惹他不正好吗?反正和以往一样平淡地过日子。 摸着腿上打瞌睡的云翼,柳青百无聊赖地望着天际晚霞的红云,唉!真无聊啊…… “公子,您叹什么气啊?”给花儿浇水的小春回过头。 “紫樰的开楼贴发出去了吗?”柳青皱眉问。 “听嬷嬷们说,发了,红榜也准备明早儿贴在坊门口。” “唉……” “公子,又不是您开楼哀声叹气的做甚?” “紫樰是我唯一的好友,我不担心他不然如何?想必此时此刻他心里怕是最为煎熬难受了。”柳青呢喃着。 小春一愣,没再说什么。 都找了人家半个月了,现在找到了反而很沉得住气,就这么耗着都不知道几个意思。 过了一会儿,见云翼碟子里的rou干快没了,紫樰举起筷子给它夹了几块过去,云翼正吃得高兴,没由来陌生的气息接近,一爪子顺势便挥去,只听紫樰啊地一声,筷子应声而落,柳青一惊,起身便看紫樰伤到哪儿了。紫樰哭笑不得地抬着右手,右手背几条新鲜的抓痕很是明显,隐隐开始渗出血来。 柳青连连道歉,无奈地瞪着罪魁祸首,转身就去屋里找有没有止血的膏药什么的。 云翼自知理亏,讪讪地蹲在一旁,趴下耳朵看着紫樰手背上的抓痕。紫樰眼前一亮,觉得这小狐狸好像通人性一般,做错了事两只大眼睛歉意地看着他。不由抬手想去摸摸它,但想到它似乎不太习惯陌生人碰,自己刚刚都被抓伤了,也就收回了手。 “平时也没受过什么伤,也没找到什么,只好用这个将究一下了。”柳青匆忙出来,用帕子将血沾干净。然后打开药膏盒子,沾了一些半透明的药膏敷在紫樰手臂上,抹匀。 云翼一看,几乎没翻个白眼,怎么又是玉髓凝露啊!用来擦伤口简直是暴殄天物! “血止住了……”紫樰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一阵清凉的感觉从伤口处涌入,冲散了刺痛,再过了一会儿,几条伤痕变得极淡,仿佛就要消失不见了。柳青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再看一眼伤口,几乎不可见了,好像从来来没受过伤一样。 这效果着实奇异,二人面面相觑均是震惊,紫樰问他是从哪儿来的,柳青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看着二人的小狐狸。 “想必这药膏千金难求,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你。”听柳青说起那天的经过,紫樰唏嘘不已,有些艳羡地看着他,“珍贵的药膏,稀罕的狐狸小宠,如果不是别人出手阔绰,就是对你有什么念想,柳青,你可做足了准备?” “你知道我来这儿纯粹是无奈之举,要是能平平淡淡地娶个妻子度过一生那就再好不过了。”柳青苦涩地笑。 “可是我们都是低贱的男妓不是吗……”紫樰将盒子盖好,推到柳青手边,暗叹,“虽说受众人吹捧,但不过是觊觎新鲜感和容貌罢了。连女子也不如……” 那盒子犹如烫手的山芋,柳青拿也不是,丢也可惜,听着紫樰的话,顿时间一震,酸涩的感觉充斥着胸口,难受之极。 夜色无边,紫樰对着天际一轮弯月举杯,惆怅,火辣的酒饮入喉,竟觉苦涩无比。
“喝!” “我敬你!” 二人来来去去,酒坛的酒过了半,平日里憋着的话也抖了许多出来,云翼瞅着两个翩翩少年瞬间就成了酒鬼,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正它现在不能说话,在心里疯狂吐槽着。只求族长从天而降,把他从这个地方解救出去。 酒过三巡,柳青撑着昏沉沉的头盯着倒酒的紫樰,紫樰神情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阴沉沉地一拍石桌,震得刚想补眠的云翼立马抬起头来。 “……虽然说这些话有些不厚道!但……我还是想……说!”紫樰口齿有些不清,盯着柳青。柳青眉头一挑,他还没见过如此抑郁寡欢的紫樰,迟钝地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我们!堂堂男儿委身于青楼,这简直就是比死还难以接受的耻辱!就算拼命做好一切又如何?可也逃不过成为妓子的下场!这实在太憋屈了!” “紫樰,我理解你的感受……” “有的时候我很羡慕红衣,虽然他与我们一样,却有些不同之处,mama在他开楼的时候明明就有偏袒!所以才保住了他自己,而这次却没再提他,反而让我开楼!这显然是有什么隐情!”紫樰眼中闪过一丝暗沉,苦恼地双手扣头。柳青颦眉,说起红衣,他并不怎么接触于对方,红衣虽然热情开朗,但总觉得心机深沉的模样,一张笑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与自己性格不合罢,自己时常淡泊、清冷,而红衣总是考虑很多,太会算计了。所以才会让mama都要对他忌惮几分吧,毕竟他是坊主亲自带来的,总要给点面子。 “我想离开这里……离开这里重新生活,这样才有资格,才有资格站在雪儿的身边……”紫樰把头埋进掌心,痛苦不堪地呢喃。 柳青逐渐握紧双手,紫樰的身世他是知道的,自己一个孤儿可能无法理解他身为一个世家公子的骄傲和自豪,却突然家道中落的天塌感。平日里紫樰总是开朗大方、幽默风趣的模样,但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悲哀。 之后紫樰又说了些什么,柳青已然听不下去了,唤小春进来,把他安置在了厢房睡下,因为醉的不省人事,只好明日再送他回去。 随便泡了个澡,回来的时候抽空去厢房看了看,小春帮紫樰换了满是酒气的衣服,净了脸手脚,盖上被子睡得正熟。这样柳青也就放心了,回房间躺下,因为洗了澡的缘故,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之前给云翼在枕边安了个窝,他就盯着窝里的雪白毛球发呆。然后睡意逐渐来临,他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床边突然刮起一阵风,轻轻掀起床幔,白色的影子停在脚踏垫上,俯下身,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柳青的睡颜。 忽然之间传出了轻微的笑声,云尧感慨万千地摇头,在对方额头留下一吻,飘然离去。云翼抬头,双眼清明地瞥了一眼云尧离去的方向,复又闭眼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