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喜娘只当是新嫁娘害羞，又高声喊了一遍同时递眼色给那女童，女童点头又拉了三下李玖的衣袖，力度比方才重了一些。 “下轿吧jiejie，新郎在喜堂等您呢！” 女童压低的声音在李玖耳边响起，一下子唤起她飘飞的思绪。李玖的手指在膝头柔软的裙琚刮过，最后还是有了动作，在盛妆女童的搀扶下起身出轿，红缎绣牡丹的绣鞋踏在朱红漆的马鞍子上，站在地上。 “新娘子进门喽！” 李玖站定的一瞬间，左右就有喜娘来扶，搀着她往红毡上走去。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鞭炮声就已经响起来，炸裂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夹杂着周围人的笑声和孩子的哄抢声。慕府的喜娘拿过一个钱袋子，把里面的铜板和银角子撒入看热闹的人群，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慕辞原本等在前堂，听到前面来报花轿已经走在路上，送姐出阁的敬王府世子和储君也已经回转，慕夫人当机立断把他赶回昭华堂等着。慕辞只得拉着慕华容的手回了昭华堂，紧张不安地在书房里打转，前来寻他的许鸿见了他的模样几乎乐得打跌，忍不住出口调笑了两句。许鸿与慕辞相识多年又是同僚，见得向来是他从容不迫的状态，这时的模样可真是少有。 外面一下子热闹起来，绕是慕辞收敛了表情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快步出了屋门，问着站在门外的刘宴，是花轿回来了么。许鸿跟出来在他肩上拍了一记，无所谓地斜睨他一眼。 “慕将军着什么急，拜堂的时候定然是要喊你的，不然九郡主和谁拜堂去！” 刘宴笑着出去打探一下，慕辞又望了几眼没有人来的院门，这才进屋去换喜服。慕夫人想着慕辞不缺人服侍，到时候身边也有傧相陪着，就把昭华堂的使女全分到其他地方忙活，现在陪着慕辞换衣服的就只有许鸿一个。 慕辞的喜服是一件绣了云纹的红色锦袍，广袖轻扬英姿勃发，许鸿在一边看着他换好衣服又坐在一边打理长发，连帮他的欲望都没有。慕辞似乎格外在意那一头及腰长发，平日里也要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现在更是不停地收拾起来。眼见着前堂的展牧已经来催促，许鸿这才动手帮着慕辞把一头长发束起，急急地往前面喜堂奔去，准备拜堂。 喜堂上早就围满了人，展牧几人见了慕辞过来就一起动手，把人推在了喜堂中间，站在喜堂上的李玖左侧。娄安一脸坏笑地看着堂上的一双璧人，趁着堂中嘈杂对林总细语。待会儿拜堂的时候头儿可就靠着我们几个了。林总暗中点头赞同放心，一定不会让女方的喜娘乱来使上将军丢了面子，娄安无奈地看一眼严肃的林总，嘲道谁说要护着头儿，我的意思是待会儿啊不如把垫子踢到九郡主那边，反正头儿是被管得死死的，不如就让九郡主先拜了。 李玖被自家的喜娘搀扶着站在堂前，慕辞就在她身边站着，她知道。方才慕辞过来的时候就惹来了一阵不小的sao乱，现在她低着头蒙着盖头也能察觉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中，那不同于其他目光的打量，带着热切和熟悉。 在这目光的打量里，李玖奇怪地消却了一路上的茫然惶恐，即使在这嘈杂的喜堂上也忍不住平静下来。慕辞，她就要与他拜堂成亲，从此为他起居生活忙碌，生前与他一道，死后名字也要记在他的旁边。 到了吉时，赞礼者挥手停下奏得正欢的乐曲，示意众人安静，高声唱着行庙见礼，奏乐。乐曲再响起的时候，却是不同于方才的气氛。李玖安静地站着，感觉到喜娘扶着她站在一处软垫前，低声交待了一句郡主记得行礼。 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慕成仁先跪在了案前，手里握香。慕辞和李玖也被扶着跪在慕成仁身后，一人手里带着一支香。 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升，拜！升，拜！升，拜！跪，皆跪，读祝章！李玖姿态端正地跪在垫上，听着一位陌生的少年的声音，读着一篇祝词。少年声音清润，华丽流艳的祝词倾斜而出，带着亘古的祝福和欣悦！ 赞礼者的声音在少年的声音停后响起，依旧嘹亮地高声唱着。升，拜！升，拜！升，拜！李玖一一跟着行礼，身边的喜娘为了照顾她，不断地指使着旁边的人踢开新郎的跪垫，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跪下，喜堂里骤然炸开了一阵调笑。 “看，我就说头儿会把九郡主管得死死的，是的吧？九郡主威武……” 娄安一句话未完，已经被冷面寒霜的谢青延捂着嘴下去，等到再挣脱的时候，那垫子已经被展牧捡回来顺便把女方的跪垫给拉了过来。谢青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见娄安不再说话就放开了他，顺手把粘在手心里的口水不动声色地抹在娄安的衣服上，冷睨了他一眼走开。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赞礼者的最后一句说得婉转，百转千回带着说不明的意味和情意，几乎瞬间逗乐了喜堂上的人。娄安刚想高声呼喝几句，想起谢青延看自己的眼神禁不住一颤，最后乖顺地安静下来。 李玖接过喜娘递来的彩球绸带，知道另一端是在慕辞手里，忍不住敛目一笑。出了喜堂门口两个小儇立刻上前，捧着手里的龙凤喜烛导行，引着两人往后面洛水院走去。慕辞执着彩球绸带的一端，踩在喜娘铺的麻袋上走着，不敢有一步出了边界。身后李玖走过的麻袋被两个喜娘传递在前接铺于道，跟着的喜娘一路上赞着五代见面传宗接代的吉话。 慕辞搀着李玖上了沁云阁的二楼，领着她男左女右端坐在床沿。年老的福婆拿着一杆系着红绸的秤杆，在慕辞和李玖的额上轻叩三下，说着古老而通俗的祝福！ 慕辞侧头看一眼端坐的李玖，隔着盖头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两人坐的又极近，李玖身上繁复的衣物和配饰刚好隔开了旁人的视线。慕辞忍不住心里一动，悄悄地伸出手往她的衣袖里去抓李玖缩起来的拳头。那拳头被他一碰就一阵战栗，连着盖头都晃动一下，他耐心地揉开攥得死紧的拳头，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去刮她手心。李玖的手心一片潮湿，身子也愈发僵硬。慕辞坏心地在她手心里按了一把，出其不意地惹恼了她。 在福婆发现这些小动作之前，慕辞便警觉地收回手，最后也不忘在手心里捏了一把以示安慰，而后便端正坐着，敛目听福婆的祝福。 掌灯时的夜晚，刚好是宴席间最热闹的时候。今日是监门卫上将军慕辞与敬王府九郡主成亲的日子，皇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讨一杯喜酒，就算是不给慕府的人面子，也要给亲自送姐出阁的储君一个面子不是？ 宴席间觥筹交错，由于慕府慕成化镇守安东都护府未能回来，招待外面宾客的人只有慕府二爷慕成仁和慕辞两个，慕华容还不嫌麻烦地跑出来各处添乱。还好慕夫人有先见之明，请了自己娘家的兄弟和侄儿帮忙，再有许鸿谢青延娄安这几个傧相，也算是把场面做得热闹。 慕辞成亲，自然有不少凑个热闹或者不怀好意的人前来灌酒，企图看一眼监门卫永远淡定从容的上将军新婚夜酒醉的模样。被请来帮忙的几人当然也不会轻易就让慕辞喝醉，不然这傧相做得可就不够合格。娄安却趁着一片混乱，独自跑出了前堂倚在游廊上，嘴里嘟囔着抱怨了几句慕府老太君娘家的人灌酒真厉害，他差点儿被灌得出溜在桌子下面。 初升的月亮月色也不够皎洁，幸好慕府游廊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娄安才能趁着这时候在这边缓一口气。他是不在乎自家上将军会不会被人灌醉，如果醉了说不得他是第一个拍手称快的，谁让慕辞在监门卫整日整治他，娄安想着就更加确定了不帮助他的决心。 前堂那边还有隐隐的划拳声和催促声，娄安在这边被冷风一吹，方才被灌了两杯烈酒的酒气就涌上头，忍不住扶着阑干吐了起来，一时间自个儿都要把自个儿的呕吐物嫌弃死。 吐的最厉害的时候，娄安差点儿一头从游廊上栽进下面的花池里，多亏了身后一人及时拉着他，顺便帮他拍打着后背才防止了意外。娄安想着这时候谁会和自己一样来偷懒，呕吐后擦干净嘴巴和眼睛就回头看去。这一回头不打紧，嘴里那句谢谢兜兜转转就咽了下去，再张不开口。 “棺材脸，你怎么在这儿……” 监门卫与金吾卫素有旧怨，慕辞今日也是看在昔日的面子上才请了谢青延，怎么澹台明镜这小子也来了？娄安此刻满脑子都是棺材脸怎么进的慕府，完全没注意到他是怎么站在自己身后，突然出现在游廊这里的。 “我，看你脚步踉跄，跟来瞧瞧！” 澹台明镜一身普通的衣服，冰封的脸上万年不变的冷漠，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他是跟着司天监勾陈大人一同来的，来的时候正值热闹的时候，等到慕府的人来招呼他就已经走开，故而娄安现在才知道他来了。 娄安看他模样就忍不住嗤笑，心说这一副痴心不改丧失所爱的模样倒是挺像，不过自家头儿和九郡主才是青梅竹马，这人再痴情不过也是个半路杀出来的反派，和自家头儿更是没办法相提并论，也不晓得他来慕府的目的是什么。自从澹台明镜替柳飞纨赎身的事出来，他们监门卫的都看清了他对九郡主有想法，瞬间娄安就要撺掇着慕辞找他决斗。娄安想不到澹台明镜还会在这种场合出现，瞧他失魂落魄为情所伤的样子就忍不住嘲讽几句。 “有些人呐，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明知道是别人的东西，还非得癞蛤蟆想吃天鹅rou一般惦记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真是人丑不觉……” 娄安原本抱着满满的恶意嘲讽，说着也不忘去看澹台明镜的反应，期待从他脸上看到什么愤怒的神色或是激烈的反驳。不过面前的人依旧是冷淡的表情，让他高谈阔论的兴致骤然减了下去。娄安无趣地看了一眼澹台明镜，见她仍旧是一副不言不语的冷淡模样，沉静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花池，终于叹气停了下来。 “……你，好自为之吧！” 慕辞原本就不胜酒力，就算被许鸿谢青延护着也是给人灌了不少酒，最后就直接醉倒在了酒桌上，被人嘲笑了好一番。灌醉了新郎的人一看大事不好，片刻就作鸟兽散，剩下几个傧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任劳任怨地把慕辞扶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洛水院走去。 路上齐波看着自己哥哥和其他几个人费力地搀着新郎，问一句直接抬着不行么，非要搀着这么费力气做什么。齐泽瞪了他一眼，回了一句灌醉就够丢人了，这新婚之夜华章若是被抬着进了洞房以后还不得被人笑死。齐波想了想也是这样，急忙上前帮着扶慕辞的胳膊拉着走。几个大男人若是抬人还方便些，此时手忙脚乱地搀着慕辞的胳膊也不得章法，胡乱地往前拉着，不仅自己难受还使醉酒的慕辞走路更加不稳。 几个人一路上换了好几个姿势，走到洛水院的时候都有些着恼，直接拉着人往沁云阁二楼的卧房走去，只剩下谢青延一人好生托着慕辞的腰担心他再不小心摔了过去。 李玖仍然端坐在床沿，和福婆喜娘离开时并无二致。最先进房的是林总，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就撞进房里，停在了李玖面前。 “……九，九郡主，上将军喝醉了，我们把他送回来……” 监门卫的兵将因为上次慕辞耳朵受伤的事对敬王府的九郡主就多了一份怯意，私下里讨论的时候一直在为那九郡主是不是如传言里一般温柔贤淑，或者是就是一个动不动就上手的河东狮。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反而因为他们讨论得太热烈被慕辞听去，最后被不动声色地教训了好一番。因此林总几人对李玖都存着几分畏惧，静等着九郡主会有的反应。 不过床沿上坐的人却没有反应，不仅没有言语甚至放在膝头的手也没有动，几人面面相觑地等了许久，最后互相交换了一个怎么办的眼神。此刻以许鸿为首，可是许鸿静默来好一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看向一边的谢青延。 谢青延原本扶着酒醉的慕辞站在角落里，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向冷淡的脸也没有多了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看了一眼身边的慕辞。许鸿心里哀叹，终于想好开头要站出来的时候，谢青延却有了动作。许鸿一脸愕然地看他直接揽着慕辞过去，把人扔在敬王府九郡主一旁的床上，面不改色地退下来，这才说了一句。 “麻烦九郡主！” 直到一群人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整座沁云阁里又安静下来，李玖才把头上的盖头取下来，皱眉看着一身酒气躺在床上的慕辞。知道他不擅饮酒不想这新婚之夜也能被灌醉。李玖心里那点儿等待时生出的旖旎心思全成了烟云半点不剩，最后只得对着床上的人叹气。 可能是酒醉了头疼，慕辞躺在床上也忍不住哼哼了两句，躺在龙凤绣被上侧头磨蹭锦被。李玖认命地把自己的盖头放在床头，解下自己头上沉重的七珠凤冠，这才去木盆架子那里察看，在衣柜里取了一块干净布巾浸湿。 洞房花烛之夜，原本打算闹腾的宾客和傧相因为新郎醉了也不敢闹腾，喜娘使女更是被赶出了洛水院，此刻李玖就算是想找下人也找不来，只得自己动手洗了布巾来帮慕辞擦拭。 李玖坐回床边的时候慕辞已经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顺便踢下了脚上地红色锦靴，床上铺了一层的红枣莲子桂圆，也被他无意间弄在一起不会咯着身子。李玖忍不住心里暗骂了一句醉酒还这般享受，一边伸手抚开慕辞侧脸上的一半长发，这才拿布巾给他擦脸。 慕辞的皮肤不似一般武将的粗砺，白皙细嫩得如女子一般，李玖擦着擦着就忍不住生了作弄的心思，在他脸颊上放肆地捏了一把。慕辞长相俊秀眉眼温润，一直是被赞作仪容秀美的监门卫上将军。李玖的手不意就拂过了一张脸，最后停在下颌才满意地收回来调笑一句。 “要生作女儿，肯定会抢了我第一美人的名头……” 话还未完，原本熟睡的慕辞蓦然睁开眼睛，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满是清明，映着烛光的眼眸光华潋滟，全然是一副精明正常的模样，不见半点方才醉酒不醒的神态。 “呀，你装醉！” 李玖惊愕过后才反应过来，恨恨地磨出一句话来就扔了手里的布巾，怎么也想不出来面前的人会装醉，害得她还丢了礼仪自己掀去盖头巴巴地帮他洗帕子擦脸。明明是装醉，干嘛不早点儿醒过来，这次可害她丢了脸面。李玖还想着方才在慕辞脸上摸过的触感，一时间双颊就飞满红霞，给了他一个白眼。 “若不装醉，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陪你洞房了……” 慕辞眼里一片笑意，趁着李玖发愣的时候抓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按揉过后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直接拉着李玖倒在自己怀里，一手已经将她紧紧揽着。 “阿玖……” （真不好意思啊卡在这里有没有感觉到我满满的恶意呀哈哈哈为了响应国家禁网号召部分剧情无法当众展示请原谅敬请期待第二卷为了第二卷的时间轴什么的大纲列了十几页的我又哭了这么勤劳的小天使你们见过么要知道我们明天就要考试了不多说顺便一提如果上架了会考虑部分剧情的嗯哼^=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