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次日李玖就又被敬王送进宫里，跟着梁丘娘子学舞，继续练着她那支最简单的舞。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李玉衡对李玖的态度忽然奇奇怪怪了起来，也不是变坏了，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暧昧态度，让李玖跟着疑惑不明起来了。

    那日不过是梁丘娘子又说了李玖几句，李玖也没有什么不快，倒是一旁正在练舞的李玉衡忽然发难说了几句，大概是这样就不错了，换了旁人学了四五个月也不一定能练到这程度啊。李玖看一眼梁丘娘子转黑的面色，眨了眨眼睛拉着李玉衡出了屋里。梁丘娘子的院子里种着许多奇花异草，李玖早就惦记着去偷一把，只是每次来这里都直接去练舞。这次拉着李玉衡出来跑过那丛花架，李玖心思一转直接随手拽了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拉着人跑出院子。

    开始的时候倒是李玖拉着李玉衡跑，后来李玖跑累了动作就慢下来，最后就成了李玉衡拽着李玖的手往前跑。两人不敢回了慈安殿被太后问询，李玉衡拉着人直接跑去了宫里偏僻的一处角落，停在一棵榆树下不停喘气。

    李玖气喘吁吁地喘了许久，平静呼吸之后才有时间看一下手里的花。原本摘下来时匆匆一瞥，应该是朵开得漂亮的艳红色的奇花，现在跑了一路手里的花攥得死紧，现在手里剩下的只有一朵残败的花，几片伶仃的花瓣瞧着异常凄惨。李玖原本打算是把手里的花送给敬王妃，现在这个模样的花还怎么送出去。

    “……花烂了！”

    李玖看着另一边的李玉衡，最后红着脸憋出了这一句话。李玉衡皱着眉头，直接伸手抢过那朵可怜的残花，一言不发地甩在地上，这才接了一句以后再折几朵就是了。

    李玖点头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跟着沉默下来。原本李玖也经常进宫的，熟悉皇宫里的大小宫殿。然而她看了四周荒僻的景物和宫墙许久，也无法判断这是宫里什么地方。李玉衡瞧着李玖迷糊的样子就哼了一声，接口道这里是清凉宫。

    “清凉宫里住着一位老婆婆哦，据说她在晚上的时候会发疯，发疯就会控制不住地……”

    李玉衡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细弱的猫叫打断。李玖低头找了找，片刻就从宫墙边一处杂乱的荒草丛里寻出来一只猫抱在怀里。那只猫通体雪白，却有着一双微带蓝光的碧莹莹的眸子，幽幽地散着冷光，卧在李玖的怀里又不安分地唤了几声。

    “玉衡你看，这里有猫！”

    小孩子的好感总是来的快，刚才李玉衡拉着李玖出来的时候李玖就觉出这个三jiejie对自己不错，连带着平日对她的敌意都弱了三分，称呼也从原本的“喂”成了现在的直呼其名。李玖一身桃红色的舞衣，抱着怀里的猫就往李玉衡那边靠近，想让她也瞧瞧自己怀里的猫。只是还没走过去，李玉衡已经喊起来。

    “不许过来！你走开，把那只死猫带走！碰了猫会遇到不好的事情的你知不知道？猫会吃活着的老鼠的，你快点儿把猫带着！”

    棠朝的民风认为养猫不吉，尤其是眼瞳异色皮毛纯色的波斯那边的猫，贵族家风更是不许养猫。这一规矩使得波斯的商人来棠朝皇城的时候受到抵制，普通的百姓几乎把带着猫来的波斯商人赶出池园胡同，那几只可怜的猫也被人烧死了。只是依旧有西方无知的小国送来贡品猫，今上对这些东西的处置一律是扔在蓄养野兽的兽坊里任其自生自灭。

    李玉衡自然无比厌恶会带来灾祸的猫，看到李玖抱着忍不住催促她快把手里的东西扔了，不然真得招来祸事可怎么办啊！只是李玖还不足以明白李玉衡对猫的厌恶，加上年纪小对那些凶煞之事不畏，觉得雪白皮毛碧眼睛的猫好看，直接抱起来放在怀里抚摸。见了李玉衡反应如此大也是不解，不过看着她略带畏惧的模样就乖乖地放下了手里的猫。

    “既然你害怕，我就不要它了！”

    那猫被李玖放在地上后也不离去，甩着尾巴绕着两人走了半圈，直到李玖蹲下身对它一笑“再见了哦小猫咪”，它才踩着慵懒的步子走在久无人打扫的宫道上。李玖等那只猫绕过拐角离开视线，这才直起身子对着李玉衡没心没肺地笑。

    “玉衡，那只猫离开了！我们要不要走？”

    李玉衡倒是也想离开，已经过午了两人还没有来得及用午膳，跑了这一路更是又累又饿。只是她知道这里是清凉宫，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出去啊。皇宫这么大，她在宫里住了七年也没有完全摸清楚每条道路。

    正当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宫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提着饭盒的老嬷嬷，见两个娇俏的小姑娘穿着鲜艳彩衣站在路边，就走过来问怎么了。清凉宫这边一向少有人来，就算是下等宫人住的地方也比这里好，平日里巡查的兵将都不喜欢来这里，怎么今日就有了两个小姑娘站在这儿？

    老嬷嬷问了一句她们怎么在这儿，李玉衡已经把李玖护在身后，一脸高傲地说了一句我是三公主李玉衡，你送我回太后的慈安殿去！李玉衡连求人的态度都是趾高气扬的，倒是她身后的李玖探出头来，看着老嬷嬷脸上的褶子眼馋，说了一句可以么。

    老嬷嬷是负责给清凉宫里的主子送饭的，也是个和善慈祥的人，点头说好，不过她要先把饭给宫里的主子送去，不然耽误了主子的饭点就不好了。李玉衡在旁边不屑地接了一句哪个主子会住在清凉宫里，分明是犯错被赶进来的罪人。李玖赶紧在一旁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噤声，又偷偷看一眼面色不虞的老嬷嬷。老嬷嬷也不反驳，动作缓慢地推开清凉宫红漆剥落的宫门，走进去把饭盒放在里面的庭院里。

    老嬷嬷进去后并未关门，李玖一眼就瞧见里面空旷的院落，和屋顶上长了尺长的野草，院子里用竹竿撑起了几个架子，上面零散地挂着几件洗得发白发黄的布，在风里翻卷飞舞。李玖听说过清凉宫是关押后宫里罪人的地方，却没有想到会如此破落，比她进过的月华院还要不如。在此之前她以为皇宫都是金砖碧瓦雕梁画栋，连宫人住的地方也比皇城里的民居漂亮，不想外面华丽的皇宫也有如此破落的地方。

    “这里，好旧啊！”

    李玉衡在她身边不屑地哼了一声，回了一句罪人住的地方用得着漂亮么，这里住的可都是坏人，能给她们片瓦颓垣遮风挡雨就是好的。李玖本想反驳一句那大理寺的监牢也比这好啊，只是看着老嬷嬷转身出来的身影，沉默下来。

    有次李玖缠着忙乱的敬王不放，敬王就带着他一起去大理寺处理事务，当时需要去监牢里提出一个人犯重新审问。敬王就把李玖安置在大理寺的茶房，自己进了监牢去审问犯人。李玖偷偷地跟去就瞧见了那座建造的精致结实的监牢，牢门旁铺的石板都像是自己府上花园用的石料。

    老嬷嬷出来清凉宫的门，重新关好挂锁后这才回头招呼她们两个，领着她们绕上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宫道。李玉衡本就对这个老嬷嬷没有好感，隐约觉得这条路是错的就将信将疑地怀疑起来，一手拉着李玖的手警惕地跟在老嬷嬷身边。

    “喂，你这是领着我们去哪啊？我们要去慈安殿，你如果把我们领错路了，我回去就告诉父皇把你抓出来杖邢！”

    李玉衡的声音又尖又细，高声说起来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老嬷嬷听着却不生气，反而温和地回了一句三公主莫着急，老奴这是领着你们抄近路回慈安殿的，接着又加了一句老奴在宫里待了三十年，是最熟悉宫里路线的人，请三公主和小公主放心，老奴一定把你们送去慈安殿！

    听了这话李玖没什么反应，倒是李玉衡睁大眼睛气呼呼地对准前面老嬷嬷佝偻的脊背，抬脚踢在她藏在暗色宫衣的小腿上，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什么小公主！你个老恶婆，宫里只有我一个正经的公主，睁开眼睛仔细看清楚了，我是三公主李玉衡！她，她什么都不是，不是！”

    李玉衡过了七岁就开始跟着羽林卫的将军练习骑射，这一脚愤怒之下也是用足了力气，但只是把毫无防备的老嬷嬷踢得踉跄了一下。老嬷嬷缓神后回头，盯着李玖的脸细细打量，干瘪的嘴里喃喃了两句“怎么可能不是怎么可能”。李玖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强忍着不适的感觉对着嬷嬷抬头一笑。

    “嬷嬷，我真得不是公主！”

    老嬷嬷回神点头，不敢再说话只沉默地领着路。李玉衡大约是觉得李玖的解释可心，方才还不理她现在已经伸手拉过了她的手牵着，走在那老嬷嬷身边往外走着。

    大约走了一刻钟，李玉衡就分辨出了自己是走到了宫里御膳房的左后方。既然认出了方向，李玉衡就干脆利落地遣走了老嬷嬷说不用带路了。李玖想着这时候敬王妃一般都会给宫人一些赏赐，只是她穿着舞衣出来身上的确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把全身摸了一遍后李玖才解下了自己一边团子髻上的银制铃铛，取下来放在老嬷嬷的手里。

    “嬷嬷，麻烦你送我们回来！”

    老嬷嬷看着手里的铃铛，忽然低声快速地问了一句，小主子是是哪家的孩子父亲是谁。李玖不解地偏头想了想，觉得告诉她也无妨。

    “我是敬王李冶的女儿，敬王府的九郡主李玖！”

    （今日三更嘿嘿嘿最近天气转暖终于不用每天缩在被窝里取暖了好开森准备更新一篇番外大家不如猜猜准备写谁啊哈哈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