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魔教家务事
宁白儿甫一见常威,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旋即浮上一层惊喜,想来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嫣然笑道:“听相公说师弟到了京城,奴家一直渴欲一晤,以报师弟襄助之恩,不想今日才得相见。更新最快”又唤两个丫头:“苏湖、李芦,过来见过师叔。” “一家人千万别说两家话。”常威嘻嘻一笑,转眼细看那两个稚婢,果然是两个美人胚子。 把常威让进正房客厅,两婢送上茶水就退下了,宁白儿随口和常威拉起家常,常威一面做答,一面打量着厅里的摆设。 屋里虽说物件不多,可几案椅杌、炉瓶书橱都极其精雅,北镇的手下曾报告过,他们只是以私人名义购下了这座老四合院,也没怎么布置,当时只留下了一千两银子。 看这客厅的布置推算,整座宅子的装饰所费应在万两,邓奇是绝对拿不出这笔钱的,想来宁白儿定是左使一系的重要人物,可以支配本宗的钱财,方能将此宅装饰一新。 只是偌大的宅子只住了一妇两婢一妪,未免冷清,再想想宁白儿如此精心布置此宅怕是只为了吸引邓奇,常威心头没由来的一阵酸楚。 “眼下人口是少了点,不过孩子生下来,这儿就会热闹了,现在真用不了那么多人。”宁白儿似乎看破了常威的心事,淡淡一笑道。 “师姐自己觉得好就好。” 常威能听出她心中对邓奇的依恋和对今后生活的向往,不禁暗叹男女情事真乃天地之间最不可理喻之事,邓奇纵然官运亨通,才智过人,可一个惧内就几乎可以断送宁白儿今后的幸福,她竟毫无怨言,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常威和宁白儿几乎同时举起了茶杯,屋里静了下来,过了一小会儿,宁白儿才问道:“师弟这趟回京定然又要重用了吧。” 常威笑着摇摇头道:“还在等船队,眼下先负责皇上纳妃的事情,也算是休息一段时间。师姐不必担忧,邓兄那边一切都顺利。” “那他也不催催皇上。”宁白儿说完,自己也乐了,随即轻轻一叹:“我当然盼着师弟能早日接替相公,好让他从江湖里解脱出来,他在江湖里厮混,那是命悬游丝的事儿。何况,师弟若能掌控江湖,必然对我神教中兴大有裨益,我自然心急了。” “师姐,恕我直言,据小弟所知,魔教教义大部分都被抛弃了,真的有必要重整旗鼓吗?” “师弟看过神教的教义吗?” 常威顿时哑口无言,说起来惭愧,他虽然知道魔教的历史,可对它的教义却毫无所知,萧别离只说了胡文清的事情,其余的只字未提。 而胡文清这种奇人更是不在乎什么教义,宁白儿见状微微一笑:“这倒怪不得师弟,想来文清公就从来没和你提起过神教也大有可能。” “师姐所言极是,我后来是从一位前辈那里才知道胡师兄的身份。” “那师弟尚未继承光明左使之位了?”见常威面露窘迫,她恍然大悟,噗哧一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左使大驾光临,弟子倒是失礼了,只是,想不到左使一系,门里的长辈都是一样的胡闹性子。” 她这一笑顿时艳光四射,媚态横生,藕臂轻抬,一只嫩白小手捂住了小嘴儿,动作曼妙无比,那清脆的笑声中更是透着一丝若隐若无的靡靡之音。 常威没想到她竟突然使出了紫王一系两大绝技天魔**舞和天魔吟,一时心旌摇曳,急忙运转九阴九阳心法,才静下心来。 “师姐也不怕我反击闹出什么事情来。”宁白儿的媚功相当厉害,常威心头一动,笑道:“是不是师姐有意魔教教主之位?那小弟我拱手相送就是了。” “我只是见猎心喜罢了,神教各宗之主都神秘的很,见到一个不容易,我岂能轻易放过?至于神教教主,我只是兹王守护使,岂敢觊觎教主宝座?” 魔教有光明左、右使,紫白金青四王,五行旗,五先锋等各宗。 胡文清是光明左使,手下有五行旗,萧别离、金世南是五行旗两位旗主;光明右使是楚天阔的师傅,也是当年的叛徒,忠于他是云先锋,其余的天地风雷四先锋,守护七门岛,互相残杀;冰霜殿属于白衣王;青衣王朝天阙就是青龙会的首领,不过,青龙会的势力并不简单,连朝天阙都不能完全控制;金衣王一部分加入锦衣卫,一部分成为九城乱云谷;宁白儿就属于紫衣王一系。 “那紫衣王……” “我师傅已在一年前故去了,眼下紫衣王之位空悬,我和祖师姐等几位师姐妹都无意于此,将来就看苏湖、李芦她们几个小字辈里谁的天份更高了。不过,师弟若是有意神教教主之位,我倒是可以暂摄本宗,以促成各宗主的聚会。” 宁白儿又道:“紫衣王虽握有天魔刀的刀法,可几乎无人修练,因为不知道天魔刀法的修练法门,练起来事倍功半。就算会用此刀法,星宗也没人有这么强的功力,即便是我师傅在全盛时期,恐怕也很难挤进十大去。” “既然师姐对魔教如此热心,为何不继位紫衣王之位,进而集成魔教呢?有邓奇帮忙,这很有可能变成现实。” 宁白儿摇摇头,道:“相公他能以平常心看待神教,我已经知足了,毕竟神教曾经肆虐江湖,而且神教教义和武功心法中,也确实有很多难以让世人接受的东西。” 她虽然没明说,可常威大体上能猜到一些,光是她紫衣宗,就有许多不足与外人道的秘密。 天魔**舞,在修练过程中数度需要男人相助方可越过难关,宁白儿若是光靠邓奇,她大概什么心法也修练不成。 如此推演,就算常威没看过教义,也知道教义里定是鼓励门下弟子无论男女俱放开身心,将伦理道德统统抛去,而这或许就是导致魔门和各大门派交恶的关键。 “我能做到的,就是助师弟统一神教,放眼神教,只有师弟你才能将神教教义去芜存精,让神教发扬光大了。” 听着她有些空洞的声音,再看她脸上的表情,彷佛是卸下了一副重担似的那么轻松,常威突然恍悟过来,在宁白儿乃至萧别离、朝天阙的心里,魔教,或许该称它神教才对,大概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符号罢了。 就像没有人愿意做亡国之君一样,也没有人愿意神教是断送在自己的手中,他们的任务只是如同传宗接代一般把这个符号一代代的传递下去,所谓发扬光大,该是自我保护的另类诠释了。 虽然在紫衣宗两大绝技的修练上颇有所获,可常威从师姐宁白儿家出来的时候,心情还是有些压抑,不过拐进了粉子胡同,那些红男绿女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就很快让人忘记了烦恼。 “北地的女子和江南果真是大不相同呢!” 常威的目光不时落在那些抛头露面的少女身上,她们大多是街两旁商铺人家的女儿,高挑的身材,鼓鼓的胸脯,挺翘的屁股,看起来活力四射、野性十足,那眼神大胆而又火辣,绝不似江南的小家碧玉那么扭捏羞答。 “小哥哥,我家的酸梅汤好喝着呢,又解渴又温润,又加玫瑰又加糖。”一家茶食铺子里探出个女孩的脑袋,十六七岁的少女闪着大眼睛笑嘻嘻地望着常威,声音甜脆无比:“不信?您弄碗尝一尝……”惹得对面铺子里的几个女孩都笑了起来。 “不想喝酸梅汤了,有别的吗?” “刚上岸的河鲜,又鲜又爽口。”女孩见常威停下脚步,头一缩,须臾,门帘一挑,那少女蹦跳着出来,拉住他的袍袖摇晃道:“小哥哥,进来尝尝吧!” 她不知道她可爱的笑容和鲜活的**对眼下的常威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嗅着那处子体香,常威心头蓦地升起一团火来。 小店里坐满了客人,那丫头就把常威径直领进了后院,前店后院的格局倒让常威想起了柳七娘的老三味,只是这院子大了许多。 树荫旁摆开了六七张桌子,也几乎坐满了客人,多则六七人、少则三五人围坐在一桌,认识不认识地聚在一处,一面晒太阳,品香茗,一面谈天说地,纵古论今。只有靠东厢房的一桌因为大半遮在树荫下,众人或许是嫌冷得慌,就只坐了一个老头。 丫头瞧了瞧常威身上的衣服,飞快地打量了一圈院子里的客人,便领着他坐在那张桌子旁。 “河鲜?”丫头见常威点头,她一拧身轻快地转进了店里。 常威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扭动的腰肢和裸露在外、泛着蜜腊色光泽的半截滚圆胳膊。 直到她消失在布帘后,就听耳边传来豪爽的笑声:“我的好爷,我巴巴儿的来献勤儿,不料转扑了一鼻子的黑灰,得了,我今儿再给您抖搂点新鲜货,不然,您心里非骂我棒槌不可。”接着一票人嚷道:“快说,快说!” 常威转头一看,却见树荫当中,一青壮汉子袒胸露腹站在桌边,一边给一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打着蒲扇,一边眉飞色舞地道:“白牡丹,大伙儿都知道吧,卖艺不卖身,是那百花楼响当当的头牌红清倌儿,你们猜怎么着?嘿嘿,昨儿被人**了!”
“杜大哥最喜欢说这些无聊事儿!” 丫头将满满一大碗温润的河鲜放在常威跟前随口道,又凑近他耳边小声笑道:“我给你多盛了一勺,小哥哥你慢慢吃哦。” 对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笑谑的语气:“丫头唉,你真是个偏心眼子哩!” 那少女却不怎么害羞,嬉笑道:“肖爷爷你眼馋啦,那我给您再添点去,不过,五文钱拿来。” 丫头很快就消失,前店又传来她甜脆的吆喝声,想必她对每个客人都大抵如此,就算看常威顺眼,也就是多给他盛一勺罢了;而那边开始是几个汉子争论起来,后来几乎波及到了所有的客人,好像大家都不相信白牡丹已经失了身。 青楼里叫白牡丹这种名字就相当于江湖里叫什么刀王、剑神之类,没有本事的绝对不敢这么叫,所以,敢叫白牡丹的还真都有点本事呢,常威不由想起了苏州快雪堂的白牡丹,这百花楼的白牡丹是不是一样妖媚动人呢? 低头看这河鲜,不过是家乡唤做莲藕菱角粥的小吃罢了,吃上一口,倒真是又鲜又爽口,忙里偷闲得几回啊,这种写意的小日子也不错。 “小哥是外乡人?” 常威正胡思乱想,却听对面老人问道,知道自己的模样瞒不过老北京,随口应了一句‘是啊!’不过听那老人的语调,似乎也夹杂着一点江南口音,便抬头望了他一眼。 老头看上去五十多岁,生得十分瘦小,相貌也寻常,梳着朝天髻,一身细布衣衫虽然旧了,可浆洗得十分干净。 “会试的举子早该散了……”他望了一眼常威手上的玉扳指,欲言又止。 “落第了。”既然老头想差了,常威也没必要纠正他,倒觉得挺有趣:“寒家尚算宽裕,索性就在京城住下,等下一科开考。” “哦,小哥心胸开阔,非比寻常。”老头捻须微笑,沉吟道:“不知今年大比,出了什么题目?” “首题是‘如琢如磨者,自修也……”虽然知道自己没本事参加大比,但老师袁可立、二哥常同可都是进士,有他们在自然都卷子不陌生,不然,还真被这老头问住了。 “嗯,右三章‘释止于至善’中的一句,好题目,小哥是怎么做的文章?” 咦?这老头是个读过书的?常威迟疑起来,都说京师卧虎藏龙,他别是个什么高人隐士,或者退隐的大臣上一代的大人物吧,把朝中几个老臣从头想了一遍,却没一个能对上号的。 “小哥不必多疑,老夫也曾数度赶考会试,却都名落孙山了,听你说落第了,就想看看你的文章和我当年孰强孰弱,来推算一下今科的进士学问如何。” 常威这才释然,便把常同私下做的文章颂了一遍,那老头闭着眼睛细细聆听,脸上却无甚表情,直到常威说:“……材质以琢而益精,物欲以琢而尽去,其如琢也,天下惟至粗之物于磨炼为宜耳,乃君子至精之用,若不惜以治至粗之法治之,心体以磨而益净,故无稍玷之神明,性分以磨而益莹,故无不发之光彩……”他才突然睁开眼来,细细打量起常威来,嘴里沉吟道:“这么一篇好文章都没中,今科的进士可不得了呀!” “命也!” 以二哥常同的才情,一甲不好说,二甲前几名该没问题,再听老者这么一说,心中那份感慨倒真是发自肺腑。 老头眨了眨眼,突然向前店喊道:“兰丫头,有纸笔吗?借用一下。” 方才那丫头应了一声,说等一下,却又吆喝起来:“大哥哥、小jiejie,我家的酸梅汤好喝着呢,又解渴,又温润,又加玫瑰又加糖,弄一碗尝尝吧!” “通哥儿,我渴了。” “这……就快到了。” “不,我偏要在这儿喝!” 前店传来兄妹俩的争执,男人似乎拧不过自己的meimei,只好答应,不一会儿,就听见三人似乎是向自己这桌走来。 兰丫头喊了老头一声,说纸笔来了,老头应声抬起头来,目光却是一呆,而这时院子里嘈杂的声音也突然小了下来,常威心头忽地一动,缓缓转过头去。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