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奇特父爱

    柳如风走后，熊飞飞犯了难。

    唐无用早已有了防备。飞镖、袖箭，还有那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任何一样都够自己受的。此时冒然出手，场上不仅有唐门中人的暗器，还有众多江湖人士的助阵，崆峒双剑骆尘子和昆仑老人皆非等闲之辈，自己一人之力，怕是招架不住。即使侥幸杀了唐无用，恐怕也无法脱身。

    但大仇未报，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熊飞飞深吸一口气，准备全力一搏。今天，可能要大开杀戒了。

    唐无用发现弯刀杨溜走了，暗暗叹气，面向众人：“没事了，大家早点安歇吧。”

    众人见唐堡主发了话，看看熊飞飞，又看看唐无用，陆续退下。唐锲手持火把，上前为父亲点亮一盏油灯，恭敬斯文地道：“父亲也早点安歇。”

    唐无用柔声道：“好好陪新娘子。”

    唐锲腼腆地笑了笑，退出门外，走远了。临走前，他看了熊飞飞一眼。众宾客中只有熊飞飞没有离开。

    熊飞飞奇怪地望着唐无用，满心疑惑。唐无用明知我要杀他，但他却似乎没有杀我的意思，他在想什么？

    现在，火器房里只剩下唐无用和熊飞飞两人。

    唐无用指指边上的一把椅子，向熊飞飞道：“坐吧，咱们聊聊。”

    这个唐无用深不可测，熊飞飞不敢大意，没有入座：“我站着就可以了。”全身调整到一个随时可以出剑的姿势。

    唐无用忽然笑了：“不愧是暗河的人，不仅剑法超群，而且小心谨慎。”

    熊飞飞大惊变色：“你早就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唐无用深深地盯着他：“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雇主就是我。”

    “你雇佣我来杀你自己？”熊飞飞又惊又疑，唐无用到底想干什么？

    “是的。”唐无用泰然自若。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死在你手上。”

    “我不明白。世上还有人会找人来杀自己。”

    “你刚才看见我儿子了吧？”唐无用岔开话题。说到爱子，他像换了一个人，脸上满是深沉的慈爱。

    “嗯。”

    “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太文弱了。世道险恶，他这样的性格是很难生存下去的。他接下来还要接管唐门，我担心他撑不起唐门的基业。”唐无用虽然在谈论爱子的缺点，但语气里并没有批评指责的意思。

    熊飞飞糊涂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让一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强大起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没等熊飞飞开口，唐无用自问自答了：“是恨。只有恨，才能爆发出他最大的潜能，使他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

    熊飞飞被唐无用这番话惊呆了。然而仔细一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如果没有对九道山庄的恨，自己会这么辛苦的练习剑法吗？会在两年之内就把那招“一剑刺向太阳”练满一百二十万剑吗？没有恨，或许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唐无用的话似乎不无道理，又似乎哪里不对，熊飞飞一时也想不明白。

    “我还是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熊飞飞道。

    唐无用脸上的爱意消失了，沉声道：“我要你杀了我，让他恨你，杀父之仇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仇恨了。选在新婚之夜，是让他永远铭记这一天。”

    熊飞飞彻底呆住。早就听说唐门之人性格古怪，但没想到会古怪到这种地步，简直荒唐。如果说这是父爱，那也许是熊飞飞见过的最奇特的父爱了。这父爱如此伟大，为了儿子，不惜牺牲自己。但这父爱又如此荒唐，竟要凭空给亲生儿子种下这么深的仇恨的种子。这种恨，究竟是会造就他的儿子，还是会毁了他的儿子？

    难以理解！实在难以理解！

    熊飞飞呆愣半天，问：“为什么是我？”

    “如果你没能活到此刻，我要找的人，就不是你了。”唐无用话中之意耐人寻味。

    隔了片刻，唐无用又道：“我早就知道你的师傅是逍遥子。”

    熊飞飞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沉默不语。

    唐无用：“当时我给暗河提的要求是，第一，要和我儿子年龄相仿，这样，只要你在一天，他就一天不能松懈；第二，要身手不凡，暗河的人只说了一句话，我就把心放下了，他说，你是逍遥子的徒弟。”

    “你了解暗河吗？”熊飞飞问。

    “暗河说神秘也神秘，说简单也简单。暗河就是一把剑，剑的用处，就是杀人，剑的好处，就是纯粹，没什么善恶是非，只要给钱，让杀谁就杀谁，绝不多问。”唐无用顿了顿，眼神复杂，“你也只是暗河的一把剑，不过你这把剑似乎和别的剑不大一样。”

    熊飞飞苦笑道：“我还在想呢，自己这么轻易就混进了唐家堡，原来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唐无用傲然道：“你以为你们三人真可以如此容易就混进我唐家堡吗？若是如此，唐门还能活到现在？”

    只听唐无用续道：“我邀请的每一个人，我都着人画了画像，一人一幅，包括抬轿和送亲的人也不例外。负责核实来宾身份的唐门弟子，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专门研究、默记各位来宾的画像，确保不能看错一个。那些想用他人之帖蒙混进来的人，根本是做梦。当我唐门是傻子吗？”

    白天山脚下的sao乱，想必就是茶馆里那两个想混进唐家堡的人引起的吧，熊飞飞心想。

    这个唐无用老jian巨猾，当真难以对付。不杀他，自己任务没完成，会被暗河的人追杀，而且自己还不一定能下得了山。杀了他，从今以后会被他儿子追杀。人心之险，莫过于此。

    熊飞飞还有一个疑问：“那火神派和楚国客栈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也让他们进来了呢？”

    “因为我还不确定暗河派的人是谁，你们三人看起来都像杀手。当然，你们隐藏得很好，没个几十年的江湖阅历，也无法分辨出来。我只不过说多了三个人，稍稍施加压力，火神派的就沉不住气，第一个暴露了，这种人的本事也就可想而知。楚国客栈那个人的注意力一直不在我身上，我才怀疑他是另有目的，并不是来杀我的。剩下的就只有你。如果你不够强，也不够资格来杀我，可是今天看你的表现，好像太强了一点，我因此还有点担心反而会害了锲儿。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不强，锲儿也永远强不了，我必须狠下心来。”

    真相大白。熊飞飞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唐门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想必就是因为有不少像唐无用这样的人吧。其心机、智谋、决断，远比唐门的暗器和毒药还要可怕得多。

    两人一时无话。末了，熊飞飞问：“你想现在死，还是等一会儿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