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一场雪
有人说，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鸡犬不宁。熊飞飞的队伍里有两个女人，夏芸是个小人精，秦卿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两个女人碰到一起，嘴就停不下来了，聊得不亦乐乎，简直像同时有二十个人在说话，那叫一个热闹。熊飞飞和张少云几个男人心情不错，乐得看她们叽叽喳喳，偶尔插上两句。 奇怪一路都没听到九道山庄的任何消息，也没见到一个火神派的人。 明天就是华山论剑的日子了。大家一致认为参加华山论剑的人数众多，山脚下的客栈肯定人满为患，决定在距华山两里外时便找地方投宿。问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客栈有空房，而且只有一间。熊飞飞等人无法，只能六人同住一间，夏芸和秦卿挤一张床，四个男人则趴桌子上将就一夜。房内有一只小火炉，几人生起火放到桌下，聊以取暖。 寅时，几个男人还是被冻醒了，往外看时，窗纸上却已泛白。天亮了？熊飞飞推开窗户，一股清寒之气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爽。原来外面飘飘扬扬下起鹅毛大雪，树梢、地面早落了厚厚一层，白皑皑的。 女人们听到动静，也醒过来，夏芸起身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下雪了。”熊飞飞回道。 “啊，下雪了？”夏芸一个激灵，一骨碌跳下床，跑到窗前。睡前没脱外衣，此时从热被窝里突然钻出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别冻着了。”熊飞飞和张少云异口同声道。说完，少云有点尴尬，夏芸倒没觉得什么。 在白雪的映照下，夜色也不那么浓了。 夏芸嘻嘻笑着，欣喜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任雪花软软地、凉凉地，在手心一点点融化。 朦胧微白的夜色里，夏芸看着雪花，熊飞飞和张少云看着夏芸，而秦卿，却在看着张少云，都非常出神而专注。 这时，秦卿慢慢走来，幽幽道：“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似乎比往年要晚一些。” 一屋子的人都没了睡意，夏芸兴致最高，从桌下拖出小火炉，挑旺炉火，让大家一个挨一个围坐在火炉四周，说要来一场“围炉夜话”。 秦卿欣然道：“史秋云四姐妹就爱玩这个，去年下雪，她们还来了个雪夜联诗，好不欢乐。” 熊飞飞触景生情，想起幼时母亲教的一首小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当时懵懵懂懂，听来只觉满心温暖愉悦，此时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暗红的火光映着脸庞，六个人脸上皆露出欣悦的表情，内心安宁而又欢快，暂时把“华山论剑”抛到了脑后。谈谈讲讲，聊到各自儿时的趣事。 夏芸说起打雪仗、堆雪人，说不出意外的话，往往会把雪人堆成一个丑八怪。 秦卿说起小时候和邻家哥哥手挽手在冰面上滑冰，差点掉进水里，并玩笑似地说：“张掌门，我那个哥哥和你长得挺像的。” 熊飞飞说起自己在河里凿冰捉鱼的事，哪儿鱼多，怎么捉，讲得头头是道，结果小手冻得通红，被母亲一顿臭骂。 张少云则说起雪天里，屋檐边倒挂着许多形式各样的冰凌，自己常常摘下来当剑，和少风、少寒比试剑法。一旁的不凡、不俗跟着道：“是啊，那时候大家才一丁点大，掌门每次都要当大侠，少风、少寒就只能当反派，嘿嘿。” 六个人沉浸在回忆里，那么短的几年，却好像发生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讲了许多许多，怎么也讲不完似的，有时候同一件事，反复补充，讲了一遍又一遍。说的人在兴致盎然地说，听的人在饶有兴趣地听。张少云在提起少风、少寒时，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死了。 往事只能回味。成长，就是一个离“小时候”越来越远的过程。 不知不觉，天已渐亮，雪也停了。 雪地、雪松、雪屋、雪山，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雪霁初晴，霞光万道，万里江山红妆素裹，壮美而妖娆。偶尔树枝一颤，跌下一堆积雪。 出了客栈，六个人中只有夏芸一人主要是冲看热闹来的，就属她最兴高采烈，一路上专拣那没人踩过的雪地走，自得其乐地感受脚步踏进积雪里发出的微妙悦耳的声音。离华山越近，完好的雪地越少，到达华山脚下，就找不到完好的雪地了。 途中，夏芸让熊飞飞给她讲故事，熊飞飞左右无事，便讲了一个听来的武侠故事：“说从前，有两个高手决斗，地点在万仞绝壁之上。” “干嘛选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夏芸问。 “不危险怎么显出他们是高手呢。”熊飞飞道。 “他们怎么上去的？”夏芸又问。 熊飞飞心里哭笑不得：“……还能不能好好说故事了？故事之所以是故事，本来就有许多不甚真实之处，为了让故事更有意思，肯定会有一定的夸张和不合逻辑。我们听过的武侠故事里，哪个真正经得起你这样推敲？” 夏芸两手一摊，嘟嘴道：“好吧。” 熊飞飞接着讲：“两个高手一言不发，相对而立，都未出招。只有天风猎猎，呼啸不止。第一天，两人没动。第二天，两人没动。第三天，其中一个说，我输了，然后纵身一跃跳下绝壁。” “好不容易爬上去，就这样跳下去了？”夏芸怪道。 熊飞飞对夏芸的思路无可奈何：“嗯。” “然后呢？” “完了。” “完了？” “是的。” “我还以为那个人跳下绝壁之后，要么被绝壁上的藤蔓挂住侥幸逃生，要么万仞之高也没摔死，反而因祸得福发现一本失传的武功秘籍，最后练成绝世神功回来报仇呢。”夏芸道。 “看，你这就是‘故事’！”熊飞飞特意把“故事”二字说得很重。 “他们还没开打，怎么就输了？”夏芸莫名其妙。 “高手决斗，比的不一定是武功，有很多因素可以决定他们的胜负，比如定力、耐心等等，都非常重要。那个人就是输在定力和耐心上，三天时间，一动不动，他先熬不住，可见略逊一筹。就算他不跳下去，也会被对方杀死。”熊飞飞道。 “哦，原来如此。”夏芸若有所悟。 登上山巅，但见挤挤挨挨，站满了前来参加华山论剑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闹哄哄的。世人常言“三山五岳”，这“五岳”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其中西岳华山向以险峻著称，山有五峰，状如莲花。此次“华山论剑”便在中峰举行。 熊飞飞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探究九道山庄的动向，所以低调地混在人群里，夏芸随在身旁。张少云领着两名武当弟子站到靠前的位置。秦卿则四处走动。 扫视之下，现场有不少熟面孔，熊飞飞尽管惊讶，倒也不十分意外。例如楚国客栈的弯刀杨，幽冥鬼教的冥鸦、傀鬼和孟婆。竟然还看见了在唐家堡比剑的柳如风，和声称可以琴音杀人的乞丐。另外还有那个双刀杀手、扛着巨阙的吾往。只是没有找见楚江。火神派的唐尼也没见着，不知躲在何处，更不知九道山庄的什么“九死徒”在哪里了。 山上陆续还有人来。熊飞飞心想，逍遥子会来么？认识的人中，熊飞飞最不想见到的是唐门的唐锲和王凌霜，幸好并未发现。也是，毕竟唐门长于毒药和机关暗器，与武学关联不大，况且素来也甚少涉足江湖之事，不来是在情理之中。那卜鹰呢？张不同呢？他们会来么？ 场中央，从从容容站着一人，气度不俗，手柱禅杖，身后分立两名佛家弟子，正是在武当山见过的少林方丈——了尘大师。 雪被群山，晴日朗朗。 一场声势浩大的武林盛会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