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心求死（五）
等到第三天他开门出来的时候，一身蓝白色僧袍已经皱皱巴巴，下巴上稀疏的胡茬更显得沧桑。面如土色，可见这几天有多么辛苦。 “有办法了吗？”咏白开口一句话，凉了慧明的心。 “你不问问我还能不能支撑得住？” 他中气十足的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又败给这个冷血的男人了。“等着！” 好在他手里有那么多珍贵的药材，方子很快就准备好，配上药引子，倒还算顺利的灌进依云的嘴里。 “现在开始，就等着她醒过来就好。着急不来。” “那她多久可以醒？” “最快也要三天。” 慧明和尚说完，去了隔壁房间倒头就睡，才不管追在他身后的咏白絮絮叨叨的问。他嘟囔一句算是回答，“一点儿都不像大侠！” 咏白也不介意他的批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形销骨瘦的人儿。 到了半夜，依云一直guntang的体温倒是渐渐降了下来，咏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她的体温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仿佛是被人扔进了冰洞。 “和尚，你给我出来！”他揪着隔壁厢房沉睡的慧明，拉扯着他的衣领子，把人丢在床边，“快看看。” 慧明揉揉眼睛，显然还是懵逼的状态。“嗯？”天知道他三天没睡觉，这一觉也才睡了两个时辰就被吵醒了。 “你赶紧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慧明先是探探她的额头，再号脉的时候，整个人是彻底精神起来。“怎么会这样？” 咏白索性脱了外衫，从身后抱着依云，想要用自己把她温暖。 “如果她自己不想活了，就算我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慧明叹口气，“你跟她说说话，尽量刺激一下她。” 咏白点头，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恨不得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依云，你醒醒。是我啊！”他又是谁？ “秦家的血海深仇你还没报呢！怎么能让那些坏蛋谋害天下苍生呢？你醒醒，我一定帮你把他们都铲除。” 他把下巴埋在她的肩膀，一滴热泪落在她颈窝里。“如果你就这么去了，没人会知道秦家满门忠烈。你又如何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等我们大仇得报，我带你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我们去西域看沙漠，去南海看孤岛，天南海北，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所谓关心则乱，他抱着她，根本没察觉她渐渐回暖的体温。 慧明和尚就坐在一米开外的椅子上打盹，迷糊中听着咏白的畅想，仿佛盛世清明就在眼前。 他突然尖叫一嗓子，“和尚，过来！” 慧明只觉得自己三魂七魄都快丢了。“拜托你小点儿声。” 他顶着熊猫般的黑眼圈几乎是匍匐到床边，指尖搭在依云的手腕上。 过了大半天，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喂喂喂！”咏白不耐烦的叫了几声。 “吵什么吵，这不是缓过来了么！”他头一垂，睡在床边。 咏白从后面拎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人丢到床边地上。“别靠得太近。” 他充血的眼睛瞪着他，“我跟你拼了！” 他就算是菩萨，被人狠狠的用过之后无情的丢开，也会生气吧！ 慧明也顾不得舒不舒服，依着床腿，先眯一会儿再说。 咏白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拨开她黏在额头上的凌乱的发丝，指尖怜惜的划过她的脸颊，“醒来吧，醒来吧！” 他的刺激，倒是比千金难换的药方更管用。 依云觉得自己是被人放在火上烤，又丢在水里冰，反反复复，还有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在不停的说话，尽管她根本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闪着昏暗的烛火。 床边一头银丝的脑袋枕在她身边，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她动动手指，发现右手居然被人握住，动弹不得。 “你醒了？”咏白再次失声尖叫，险些把房顶掀开。 慧明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快过来瞧瞧！” 慧明警觉的看着声音温柔的咏白，这几天，这人对他颐指气使，他可没忘。 依云看一眼房间里的布置，“我们在念慈寺？” “是啊，施主在这里睡了五天了，再不醒来，这位白无常就要把小僧的房子给拆了。” 能告状就告状，抓紧一切机会不让他好过就是慧明的想法。 依云无力的靠在床头柱子上，突然，身子一偏，被带进厚实而温暖的怀抱中。 “想吃点儿什么？”他轻声细语的问。 “过分了啊！”慧明目瞪口呆的看着，“对于我这个救命恩人，你从来就没和善过。现在却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家吃东西，什么玩意儿！”他翻白眼撇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 咏白瞪他一眼，“不需要你发表意见。”再低头的时候，眼神又是深情如水，手也覆在她的手背上，手指摩挲着她的手指。“别管他，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她要吃最丰盛的素斋。”慧明又抢先一步说话。 咏白以为这是病人在忌口，点点头，“也是也是。”他朝门口守着的黑点了几样素菜，不多时就全都摆上来了。 依云眼巴巴的看着慧明吃，大块朵硕，毫无形象。 “你给我住口！”咏白一拳挥过去，被他灵巧的闪开，手中的筷子却还没放下。 “你个死人，几辈子没吃东西了！” “她又不能吃，还不如给我。”慧明这才说了实话。“怎么说她也是刚刚醒来，再说了千年人参也不是白吃的。她现在要是吃了东西，恐怕还得再来这么一次。” 咏白终于不说话了，也不打人了。因为他看见依云猛咽口水，显然是饿极了。 “黑，把人和这些饭菜都给我扔到隔壁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依云觉得自己确实没看错，她这一觉醒来，他的眼底又多了些不明的情愫。是内疚吗？ 她听话的抿了一口水，并不敢喝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