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救死扶伤（二）
依云心情沉重，明白紫是为自己好，但想想那一村子老弱病残，她怎么都狠不下心来不闻不问。“带我去看看。”她对着陈王氏说完，立刻扭头对紫交待，“我也只是看看，别担心。” 所谓“死村”，当真是名符其实。纵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依云看到这一幅破败的场景，心也是一颤。 村口一块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的大石头上只能看清一个“村”字，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个村子本来的名字。 秋意nongnong，枯黄的落叶铺满了一地，随着风起，卷起地上的沙石。 依云稍稍往前迈了一步，被紫拦住，“小姐！” 她伸手拒绝，“我就在村口看看。” 距离村口最近的一处房子，泥墙倒了一半，纸糊的窗子也是破破烂烂。 房子里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整张脸已经变形到看不清五官。紫吓得退后一步，把依云扯到自己身后，“小姐，小心。” 那老太太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表情，扭头又回到房间里。 原本以为陈雪莲算是严重的，这个时候依云才知道自己的天真。她从紫的身后绕出来，站定在村口的大石头面前，看着村里一棵枯树后面，两张胆怯的灰色面孔。 长期的营养不良，纵然是现在没患病，估计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活不久了。 那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透着羡慕、期待和自卑，似乎已经习惯了生来等死的生活。 依云又朝前走了一步，这次不仅仅是紫，就连陈王氏都出面阻拦，“不可。” 她犹豫着扭头，准备要走，余光扫到那树后的两个孩子，半个身子已经露出来，身上也破破烂烂。 “你们回家吧！”她想出声安慰，“我会回来的。”这句话愣是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 如果她说出来，有紫的阻拦，有陈王氏的懦弱，有咏白的担心，她恐怕真的就来不了了。 回城的马车里，她困倦睡着，车轱辘咕噜噜的声音，她也睡不踏实。 梦中，那两双眼睛纠缠着她，仿佛她走到哪，都能看见。她挥挥手，想把他们赶走。 “jiejie，救我！” 那一声声凄惨的声音绕在她身边，勒得她喘不上气。“jiejie，你怎么走了？”幽幽的声音似从天际飘来，“jiejie？jiejie——” 依云挣扎着尖叫一声，睁开眼睛看见紫抱着自己。 “小姐，你做噩梦了。” 她用手帕轻轻擦掉她额头上的细汗，“小姐，别害怕，我们这就回陈府了。” 紫的提醒，让惊魂未定的依云明白过来，许是马车进城了，等到了陈府之后，她还要和小琴换回来。 依云带着蓝回到小院儿，蔫蔫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咏白来了，你就告诉他我睡了。” 靠坐在床头，她满脑子都是“死村”的画面。她点燃自制的熏香，明明含有镇定安眠的成分，偏偏她越来越清醒，就连白天马车里的噩梦，也都全然浮现，一幕都不曾忘记。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脚下一扭，险些栽下去。“哎哟！” 蓝在门外伺候着，“小姐，什么事儿？” “没事儿，你去休息吧！” 等到外面熄了声音，她盯着房梁上立着的阿呆，“跟我走。” 她深刻的怀疑，这只鸟能听得懂人话。 阿呆立在她肩膀，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一人一鸟背着黑色的小包袱，悄悄地出了小院。 依云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匹马，一路朝城外飞奔，好在在城门关上之前，出来了。 不顾上喘气，她又是一阵扬鞭策马，再次回到“死村”村口。 夜晚的死村，阴森的让人察觉不到一丝生机。凉风吹动树枝，沙沙作响。她把马拴在村口，刚跨过石碑界，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嘶。 依云真怕把村子里的人都惊醒了。 她像是做贼一样来到那可枯树后面，四处张望，一片漆黑，借着皎洁的月光，更显得冷清。 阿呆站在她肩膀上，她才稍稍的放心些。又摸摸藏在腰带里的软剑，她顿时觉得无所畏惧。 西边的房子里似乎传来几声咳嗽，还有个孩子清脆的呼喊。 “爹！爹！”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透过窗子的缝隙，看见家徒四壁的房子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躺在炕上，身体扭曲着，上气不接下气。 那孩子趴在炕边儿，眼睛里含着泪，嘴里一直念叨着。 她顾不得那么多，敲敲门，不等回答就走进去。“我是大夫。” 那男孩儿似乎认出来这就是白天看见的jiejie，她怎么又回来了？ “你去给我烧一盆开水。” 她从包里拿出草药揉碎了，撒在开水盆里，趁着烫手的功夫，蘸好了帕子交给那孩子，“现在给你爹擦擦。” 男孩儿脸上一点儿rou都没有，眼睛往外凸着，警惕的看着她，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等他把他爹全身都擦了一遍之后，依云留下两包草药，“每一包可以熬两天，喝六顿，过几天我再来。” 男孩儿忙不迭的点头，“我送送jiejie。” 男孩儿站在村口石碑里，依云已经走到石碑外，他就一步不动了。“爹说了，祖上有规矩，我们不能出去。” “你娘呢？” “死了。”话语平静，毫无悲恸。 “你不难过吗？” “在我们村，最常见的就是死人了。” 依云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被他一弯腰躲开了，“jiejie还是回去吧！从来就没有大夫来过这里的。” “那你就不怕我骗你们？怎么就相信我的药？” “无所谓了，反正也是死。爹要是死了，我也喝一碗随他去了。” 平静无声，一口气梗在依云心头，不知该如何劝说。 她闷闷的低着头，不想让他发觉她眼底的泪花。是看破生死了吗？明明是绝望的认命了。 “别害怕，我会救好他。” 留下这句话，她在孩子身上淋了消毒液，“你要好好的别生病，才能照顾好你爹。” 孩子一点头，忍了一路的泪终于还是落下，仿佛是烫在依云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