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一次下山
之后的三个多月，叶爻按照风一兮夫妇的指示，白天跟随其与弟子修习，夜里悄悄练起风一兮所传的法门，几乎很少有与人交谈的时间，弟子间的聚散活动更是极少参与，倒叫别人觉得她有些高冷淡漠了。 叶爻知道凡事难两全，念及卓一谷的嘱托，便觉得再没什么不值得。数月下来不辞辛苦，竟也大有进益。 这期间沈非花常常被小布丁缠着来找她玩闹，不时地带来些新的传闻八卦，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唐小川性情跳脱，不知为何也不在意别人关于她淡漠高冷的说法，也长来寻她的乐趣，为她平淡的修习平添了不少趣味。 这一日她正拿着那把寻常的剑思索着白日里越萍传授的剑招，身后忽然有平稳安静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她略一思索，唇角多了一抹浅笑，忽然挥剑一划，雪亮的剑光俶然刺向身后！ 一指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抓住了剑刃。 清淡的男声带着微笑响起：“好么，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来朝霞峰上看一眼，师妹却这样狠心。” 看着手中自己送她的软剑，他唇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霜雪般的明眸中映出男子清俊的面容，叶爻有些意外，干笑道：“还以为是唐师弟，燕师兄见笑了。” “无妨，师妹这样刻苦，倒弄得师兄我甚是惭愧。”他又在打趣她。 叶爻没好气地道：“也不知道怎的，你们练来那样轻松，我却事倍功半。” 她心下暗暗愧疚，由于风一兮嘱咐过此事不得向外泄露，她因为夜间暗自修炼另一门心法以至于白日所修习内容进展缓慢的事情不能告诉燕洛廷，只能以自己资质愚钝敷衍。 燕洛廷微微黯然，“上次答应了帮你作指导的，怎奈回去后又被庄主派出去完成任务，一时竟耽搁了。” 叶爻有些后悔不该和他提这个，倒引起了他愧疚，便有意岔开话题，嘻嘻一笑道：“燕师兄这般匆忙，却是要到哪里去？” “是庄主托我通知风长老一些事情，需要派弟子下山，”燕洛廷眼眸清亮，“不如你随我一起去见风长老吧，届时我也需要下山，不如请他准了你同去。” 叶爻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风一兮对自己说过的所谓的机会？ 心下思忖着，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做出一脸喜色，“下山？这可真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在这里闷死了，小布丁天天吵嚷着要我带他下山，可没有师傅的命令我哪里敢，”她一拍燕洛廷的肩膀，展颜一笑，“不愧是燕师兄，考虑周到，懂得照顾师妹！” 其实她这三个多月来，除了正常的饮食、休息、定期打扫庭院，便一直在院子里修习剑法、心法，哪里有出去的机会？即便是不为了争取入朝的机会，也想借此机会散散心。此时听了，自然喜不自胜。 顿觉感慨，果然还是秦师兄懂得体贴，不像某个狐狸似的人…… 话说回来，为什么自从顾西陌离开之后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想到他？ 已是冬季，朝霞峰上景色已然单调了许多，一路上风吹着已带了些许寒意，燕洛廷见叶爻依旧身着单衣，虽然知她修行不惧寒冷，仍是将身上的深蓝披风轻轻替她披在了身上。 叶爻一愣，抬头，对着那双幽深的黑眸暖暖一笑，“多谢师兄。” 她晓得燕洛廷关心自己，却不好推辞。 修境堂前的轻竹帘早已换了厚重的绒布门帘，二人掀了门帘进去，微微俯身，燕洛廷低头道：“见过风长老、岳前辈。” 房间里燃着袅袅沉香，地龙烧得旺盛，屋中一片温暖，风一兮正与越萍对坐闲聊，见二人进来不禁微微讶然，风一兮微笑道：“燕师侄，许久不见你来了，可是庄主有事吩咐？” 叶爻默默站立，燕洛廷沉声道：“是。近日朝中传下旨意，言说北方苍云国不日将派遣使者携重宝御尘珠前来帝京会见皇帝陛下，路途须经我华云山地界，因此让我们派遣弟子前往迎接护送，直到使者和宝物同时抵达。” 风一兮目光一闪，“苍云国？不是数月前发生了叛乱？” “的确如此。苍云国近年来内动颇多，新任国主昏庸无能，几月前更是信听谗言诛杀了数代忠臣皇甫氏一族，连带着苍云国太子亦受到牵累，贬为庶人。自此国力渐衰，遭到周边小国侵袭不断，此时向我国求和，无外乎谄媚讨好。”燕洛廷声音低沉，语气却很平静。 风一兮颔首：“庄主果然注重培养你，想来他一直嘱咐你留意边界动静吧？” “晚辈不敢有负庄主重望。” 风一兮微笑，“不知朝中对此事做和看法？” “陛下已命鲁国公等人着手主办接应事宜，鲁国公已对沿线加强防卫。” 风一兮点点头，眼光闪烁。 越萍忽然道：“庄主的意思是从我朝霞峰中选人前去？” “回禀岳前辈，庄主说朝霞峰弟子较少，只需派三人前去即可。” 越萍沉吟片刻，“那好，那就让唐小川、秦弈……” “岳前辈！”燕洛廷忽然抬头，打断了越萍的话语。 “嗯？”越萍眯了眯眼，燕洛廷咬了咬牙，看了身后静默直立的黑衣女子一眼，叶爻抬眸，嘴角抽了抽，跨前一步，直视着越萍的眼眸，淡淡道：“弟子斗胆请愿，此行跟随前去。” 说着走上前，半跪行礼，却目光坚定的看着风一兮二人。 风一兮淡淡问：“你已经决定好了？” 叶爻知道他问的是三月前与自己商议之事，坚定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是！弟子必然不辜负师父师娘厚望！” “准了。”风一兮说罢缓缓站起身，负手凝望窗外。 天色微微暗沉，似有风雪将至。 转眼就到了要下山的日子，叶爻收拾好备用的物品，系好包袱，随着唐小川和秦弈向山下走去。 沈非花来送行，小布丁拽着她的衣角，眨眨眼，望着她。 叶爻一愣，俯下身微笑：“你有事？” 小布丁咬了咬嘴唇，白净的小脸惹人怜爱，“叶爻jiejie，下了山是不是能见到顾大哥？” 叶爻一僵，干笑：“这……也许吧，怎么，你有话要对他说啊？” 小脑袋摇了摇，有些扭捏，忽然凑近也要耳边，用略带稚嫩的声音轻轻说：“叶爻jiejie，你要看好顾大哥，他身边总是好多漂亮jiejie围着，会被抢走的……” 叶爻脸腾地烧了起来，不自在地看了看四周，哭笑不得，“谢谢你提醒……” 一旁的沈非花忽然暧昧地帮腔，“咳咳，叶爻啊，你别看林曜人小，人家说的有道理啊，你要是见到顾相，可要多留意着点……唔——”被叶爻恶狠狠捂住嘴。 “叶师姐，你在那边干什么呢，燕师兄他们都要出发了！”唐小川一脸兴奋在前面喊她。 叶爻冲沈非花白了一眼，咬牙切齿，“你等着……”飞奔着追了上去。 一行顺利，华云山一行十人骑马下山，直奔苍云国方向而去，一路上唯一有些不愉快的就是燕洛廷身边那个骑着白马打扮娇艳可人的妙龄少女记恨的目光。 还有，那边不远处与身边人低声交谈的谢君桓，时不时掠来带有淡淡嘲讽的目光。 叶爻有些头疼的装作没看到。 这次接应和招待任务由鲁国公谢征负责，谢君桓作为谢家长子自然名正言顺跟了过来，只是谁知道陆庄主怎么想的，给陆晓姝这个宝贝女儿也分配了个不无危险的任务。 众人俨然以燕洛廷和谢君桓为首，途经各处，鲁国公的守卫都对谢君桓十分恭敬听从，同行的人见谢君桓身份显赫，纷纷前去讨好，谢小公爷自是无比得意。 叶爻对那些关系应酬不甚感兴趣，只留心着沿途风土人情，听唐小川喋喋不休在身边介绍。 “呐，你看那边，那边的吉氏包子铺，那里的包子最是可口，馅儿大，滋味香美，咬一口回味无穷……” “再看那边，那边有个酒馆，堪称十里香，最吸引人的是那里的老板娘姿容美艳，秀色可餐……” 叶爻斜睨了他一眼，自从下山以来，这瘦猴儿一样的人似乎极是欢腾，整日里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对沿途甚为了解，仿佛住在这儿似的。 “喂，”叶爻面无表情地打断喋喋不休的某人，“你怎么好像来过这里很多次似的？” “呃……”唐小川笑容一僵，压低了声音狡黠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请咱山庄的首位大哥喝顿好酒，跟他混得熟一点，只要回来的及时，他肯定放你出来。” 叶爻抚额，无语。 回头，身后秦弈面容沉静，一直默默无语，微微垂着眼似乎在思索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叶爻心里有些讪讪。 自从那个晚上秦弈暗杀顾西陌未能成功，离开后她还不曾与这个背负着家仇、性情沉默寡言的少年有过接触。 叶爻多少晓得，洛川秦家在几年前还是十分强省的武林世家，却被御龙阁强行铲除，手段很辣惨烈，也难怪秦弈会恨身为玄影的顾西陌。 可是对叶爻来说，那人，是一个特别的所在，其实自己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与他在一起时，心里莫名的安稳，也并不因为明知他的杀手身份而因此有恐惧或是抵触感？ 也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将那些血腥残酷、阴暗嗜杀的一面展现给自己？ 不，并不是这样。 她认识的那个顾西陌，心机狡诈像个狐狸，可也有柔软脆弱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之前说不清自己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分别这三月有余，她惊讶的发现，她竟真的有些想念那个狐狸一样的人。 叶爻深吸口气，重新拉回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