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荒洲
凌毅一动不动的站在雪中。雪原再度空阔了起来，茫茫四野中只剩下四个静止的身影。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知。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感觉，很早以前，在他还叫鹿苓逸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无所不知。而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白痴，一个傻瓜。 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是白痴、是傻瓜的不止只有他一个人，陆灵宇，这个总有一丝骄傲的笑容挂在脸上的年轻人，此刻也变的不那么骄傲，那丝笑容，那丝惯有的、仿佛是刻在脸上的笑容也已经不见。 灰烬之战。第二次灰烬之战。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那是异界的事，只能是异界的事，若不然为何两个从小便熟读历史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口中如此重要的灰烬之战呢？ 他们只有一种解释，那个传说是真的。 天堂洲。一个被统治者禁止传播的神话中出现过这个名词。它是一个世界的名字。是比现在这个世界要大的多的世界。 那段充满禁忌的神话，很少有人能够知晓，即便有幸在远古的禁书中读到，也只能是只字片语。但最近这段仿佛被尘封起来的神话，突然重现天日。首先尚义国的亮止村出现了一个能够言语的婴孩。那个孩子没有名字，因为他的父母没有来得及给他取名，他便死了。在临死前他只说了句：“原来是荒洲。”孩子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说完便断了气息。 孩子的父母与村里的人，都害怕极了，一个初生的婴孩，开口说话，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村里的人有说是妖怪的，也有说是神童下凡的。一时间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妖怪或是神童的尸体。村长托镇上最有文化的礼乐先生写了一封信，把这事上报朝廷定夺。在信寄出去的第七日，禁卫军由大将军廖添带领来到了亮止村。当夜禁卫军便处死了亮止村的所有百姓，并把死去的婴孩砍成了四十七段，扔进了村东头的长恩河。 在朝廷禁卫军返回尚义帝都临庆城、廖添再次投身对抗贤朝国的战事后，长恩河的河水突然变成了红色，像血一般的红色。 长恩河虽然不是一条大河，但却是恩江的支流，恩江是横穿整个大陆三条水源之一的巨延江的支流，在短短半个月间，先是恩江整体变为红色，然后是巨延江，紧接着是贤朝国境内的永华江以及它的支流。 江河沿岸的民众都陷入了恐慌中，两国的战事也暂时中断。朝廷要员开始日夜不停的商议对策，但红色的水流却又突然消失，就像它的来到那样毫无征兆。两国以前线伤亡巨大，死者血液染红江海为由，算是稍稍平息了民众们的恐慌。但一件令统治者更加恐慌的事情出现了，就在婴孩死后的第四十九天，江河沿岸四十七处村庄同时出现了一个七岁左右的男童。 每一个男孩都称自己做“玄童”，见过男孩的人是这样描述的：“他，个头不高，面容姣好，十分秀气，身着一套深红色长袍，没有系腰带，头顶的长发红如血色，不食不寝，言语不多，唯说：‘圣殿之战，球裂数百，分天堂洲为碎末，叛将与其兵士流于人间。神遣诸使下届寻残球，每寻一处，便毁一洲，诸洲具失，唯剩荒矣。’” 尚义国与贤朝国停止边界的战事，各自引兵回国，四处寻找玄童踪迹，但奇怪的是，四十七个玄童仿佛在一夜之间尽数消失，只留下了那段似有些意味的话语。 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但整个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各地反抗朝廷者，都以玄童之名拢络义军，各地战事接连不断，人民苦不堪言。在两国朝廷军队在各义军之间疲于奔命的时刻，两国皇帝的寝宫中都出现了一个人。他们的目的只是杀戮，只有杀戮。 荒洲。 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年轻的时候，生长在他上面的人，才真正知道它的名字，但却无法得知它的历史。 “一切都是真的吗？”凌毅突然开口说道。这是一个没前提的问题，也许没有人能够听懂，但在他身边的陆灵宇却开口应道：“也许吧。” 也许吧。一个多么不肯能的答案。但对于凌毅来说已经足够。他转过脸看着陆灵宇久久没有说话，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走吧……我们还是喝酒去……这事应该与御风祭无关。” 正在这时离他们不远的两个被雪覆盖的人，突然动了动身子，那些积雪嗖嗖的落到了地上。两位妙龄少女再度出现在了风雪中。 “其实我不应该说喝酒的。”凌毅尴尬的笑了笑。 陆灵宇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那两位已经在雪中奔跑的少女说道：“是啊！幸亏你不是酒鬼，要不然一定要憋死了。”他说着已经向少女奔跑的方向飘去，“我就说嘛，事情一定还没有结束。上次你对慈姿说喝酒，那可是忙了整整一个晚上，这才半个时辰……哈哈！” 凌毅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眼角都要溅出泪来，“哈哈哈……我以后打死也不说喝酒了……如果再说喝酒……就劳烦灵宇兄打我几个耳刮子……长点记性……” “到时候，大哥可不要还手哦！哈哈哈……” “一定，一定……打完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那你要怎么谢谢我？” “请你去喝酒啊！” “那就又要打喽！哈哈哈！” 笑声洪亮洒脱，仿佛没有任何负担。摆一个笑容在脸上或是笑出声来，都不是困难的事情，是每个人都会的虚伪。陆灵宇从小便深知这种虚伪，所以他脸上总是有一丝不变的微笑。但此刻他觉得，其实真实的笑容也很简单，有时候真的要比伤心更加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