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海陵（1）

    海陵的十一月，没有临崖镇那样的白雪，天气转凉也没有那么快。正午时候，依旧是能够让人感到闷热难耐的。还好的是，阳光过了正午，就慢慢的黯淡下去，还有一些风夹杂着猩气从海上刮来，虽说味道不太美妙，但总归还有些凉快的感觉。此时已是旁晚，天空愈发的昏暗起来，云朵也都染上了海水的颜色，遥遥一眼望去，都是深沉的绿色，像极了渔民们自小听的故事中，那海上阎王身上散发的光芒。

    海边的沙滩上，承载了太多等待与失望，那些妇人已经习惯在每一天的傍晚，吃着简单的海带汤，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洋。身边每每伴随着嬉笑打闹，天真无邪的孩童，或是一条饿的精瘦的黄狗。

    离村庄不远处是由巨石堆积而成的码头，平时那里都是空荡荡，最近几日，每天傍晚时分都会有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整齐的站在码头上，如那些妇人一般期待的看着茫茫若谷海。妇人们也看出了这些日子的不同，兴许就在今晚，他们的男人就会归来。

    码头的西北方是静苍山，它是一座绵延整个东南海岸线的山脉，也是阻挡着巨浪袭击海陵城的屏障。山体至多也就四五丈高，但却极其陡峭，海陵城便依靠在山的西侧，而这座山也成为了整个荒州最不可能坍塌的城墙。山壁被凿开的缺口，只够两辆马车并行，一扇重铁大门自上而下，成为了整个大陆通向若谷海的最后一道城门，所有一切看似不可能的事，都被精通建筑挖凿的深岩人设计了出来。山的半腰被精巧的做成了栈道，常年都有士兵把守，之前负责警戒的都是英姿飒爽的海陵汉子，现在都换成了贤朝国的铁甲足卫。山的顶端有一排大约七座已不知年月的灯塔，山壁上依稀可见归来两个大字和鹿苓氏落款。

    归来。这正是这座大陆至东码头的名字，离开了这里，飘荡在无边的海洋中，没有什么比能够归来更重要了。

    码头上有了些躁动，沙滩上妇人也都站直的身体，伸长脖子，直愣愣的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也许离开了，终是要归来的吧。妇人们激动的蹦跳着，那些原本在棚子里的人也都跑了出来，欢喜的相互笑着，指着海天相接的地方，满脸热泪，欢喜的就像一个孩童。一面迎风作响的旗子，出现在了那里，虽然相隔很远，看上去只是茫茫若谷中的一个斑点，但站在码头与海滩上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幼，都能够在心中勾勒出那面旗子上的图案。一把连着铁链的矛从海浪之间穿过，曾经是鹿苓部远征静海人的战旗，现在是海陵城的乘风破浪旗。

    在流传在荒州的故事中，海陵城是远古鹿苓部战胜静海人后，回到陆地为防止静海人反扑，留下了战功赫赫的陆远宁一部形成，整座城的建造都由当时还兴盛的深岩国派人帮助。当时的战旗便成了代表海陵城的旗子。岁月更替，海陵都与中原王朝极少来往，而任意当权着也都无染指海陵的意愿，至此千年海陵都由陆氏管理，并在历代官方文件中皆称海陵为国，城主为王。但历代陆氏都只以城主自称，既不立国，也未称王，更加不会归附哪个王朝。但贤朝国的皇帝却是一个例外，他意于统一大陆的野性太过膨胀，不但自登基起就发动了与尚义国的战争，并且派兵进驻海陵城，联合海陵舰队远赴海洋，寻找传说中的若谷城。无一次不是以失败告终。

    远处海天之际，桅杆已完全出现在视野之中，然后是庞大的船体，破旧的蓝帆被风吹的鼓鼓的，紧接着是大小十数艘中型战船出现在了它的身后，都高速行驶着，在海浪间起起伏伏。

    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这一刻已经都不重要，所有人都向码头涌去。那些船也越来越近，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灯塔的光明亮的就像是天空的月亮，每个人在这个夜里都知道要去向何方。

    士兵们在码头的一侧站立，防止那些渔民涌上来，而那看起来像是长官的人转身跨上马向城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