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天乐老人
“村长，你这是……”无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平日里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人，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竟是一位绝世高手。 村长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感到意外，而是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无名就这么痴痴傻傻的跟了过去，二人朝林子深处走去，且越行越深，村长似乎有意试他的轻身功夫，看似如闲庭信步般行走其中却隐含了极厉害的风系道术，无名竭尽全力也只能将将追赶上。过了好一阵，就在无名快要力竭时，村长终于停住了脚步。 “孩子，你看此处风景如何？”他稳住身形，背对着无名淡淡道。 无名闻言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原以为村长带他来这荒山野岭是想避开众人耳目与他解释或畅谈一翻，甚至还想过或许他有心能传自己一招半式也是有可能。万万没想到村长上来什么也不谈，竟问他此地的风景。饶是如此，他也决定先如实回答。定了定睛，稳定下心神，极目望去，只见此地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其间多怪石攀岩其中，一条湍流正挂其间，时有急流撞击怪石，溅起阵阵浪涛，此时山谷罡风大振，刮起一片水雾，如梦似幻。真乃是人间之奇观，景中之绝唱。看到这，无名不得不由衷赞道：“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此地人迹罕至，正是如此。 村长闻言，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道：“不错，常言道绝景常在险处，而险处多为人迹罕至之地，我问你，今日你为何能得见此等奇观？” 无名向村长抱拳说道：“小子今日幸得村长这等前辈高人引领，方可见得。” “哦？不错，今日是我带你来这人烟稀少之处，你才能有此等眼福，那你又可知此处我是如何发现的？”村长又是问道。 无名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定是村长艺高人胆大，以非常人之志与力不断探索所致。” 村长听后，仰天长啸道：“不错！不错！世间多奇美、壮美之地，我等不过沧海一粟，偶得修行小成，方可多窥天地之大美不过冰山一角。天地大美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你懂了吗？” 无名眼光流动，若有所思道：“不仅如此要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方能至也。” 村长听罢，抚掌赞道：“你果然有非常智，不仅如此你还多加了一分慧，正是这分慧才是难得。俗话说百年修行，不如一朝顿悟说的就是你这一分慧。”言罢他又细细思索无名刚才回答他的话：“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方能至也。好，好一个不随以怠。” 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道：“这世间尽是随波逐流之人，人云亦云之辈就算附势能得一时之志，也不过多些狗才！” 言罢，他又背向无名，向着山谷的方向连连说了三个好字，也不知是说这天地奇景之好，还是说无名回答他的话好，或是两者兼有。 此时的村长如渊渟岳峙般站立在山谷的崖边，哪里有半点老态龙钟之色，只见他须发飘飘，冽冽的罡风吹得他衣角舞动，犹如仙人一般。无名看到这里不由得心中赞叹。 突然，他伸手凌空一舞，凛冽的罡风随着他的动作似乎小了大半，刚才还被罡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的无名顿时觉得风平浪静，再定睛看去，外面的罡风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一般。在村长面前不住的发出‘呼呼’的风声，但任凭风声再大此时的村长衣角却是纹丝不动，这一手化无形为有形的功夫看的无名更是惊讶连连，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村长又转了过来，面向他，微笑道：“你此时的体魄已然不弱，但这山谷的罡风颇为厉害，是从万丈深的谷底吹来，你筑基时间虽久，可丹田内的莲花心脏还未成型，还是不宜多吹的。” 无名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面色一变似乎在犹豫什么，一时欲言又止。 村长见他面露沉吟之色，淡淡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今后你还是一般对我，我这点修行比起当年渡我出苦海的那位高人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什么！”无名听后一呆。 村长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总之你别把我当成什么前辈高人就是了，我的角色如同以前你所看到的一样，还是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这个村子里的村长。你明白了吗？” 无名听完，正色道：“村长放心，今夜指点之恩，小子难以为报，他日望赴汤蹈火以偿其万一，今夜之事无名定不向他人言语半字。” 村长看向无名，眼中尽是赞叹之色，过了一会儿，他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看也不看的递了过去，说：“既然你都说了我指点与你，这本小书是我闲下来写的，里面除了练功心法还有我这百年来游览这片大陆的所见到的奇闻异事，足够你用到洞虚境前了，至于后面的连我也没能窥探，就看你的造化了。修炼一途本乃是逆转乾坤，夺天地造化。故而修炼有成之士天资、毅力、气运缺一不可。” 无名听后一愣，面露沉思，双手也不接书。 村长看他如此，脸含薄怒，大声说道：“你无须顾虑太多，老夫纵横大半生，剑下亡魂不计其数，今日见你天资不凡，有意指点与你，并无别意，他日你修炼有成，发现我以前做的种种劣迹，就是把我杀了，也不用有半点犹豫。繁文缛节，尊师重道本来就是我所嗤之以鼻的。”说完，把手上的小册子往地上重重一摔，径直往回处走去。他这一走，刚才施展的阻风术也失了神效，一时间狂风骤起，似乎比刚才的还要汹涌，就像是一只被压制久了的猛兽，一下被放出牢笼，忍不住的要释放自己一样。 冽冽罡风卷起了刚才村长刚扔在地上的那本小书，无名向前一抓，还是晚了半步，罡风一转，就要携着那本小书吹向悬崖。 无名‘啊’了一声，向前猛的一扑，借着一块怪石稳稳的接住了小书，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怪石常年经这山内罡风湍流冲击，内部早已不堪，看似巨大结实，实则不堪一击，更何况他这一个少年一坠之力了。 ‘咔’‘咔’，巨石发出两声碎裂般的响动，无名心中大呼不妙，刚想跳跃却还是晚了。 “啊……”他感觉身子一沉，然后就是巨大的失重感，其间时有撞到巨石，无名背上一疼，但这也难阻止他的下落之势。这时无名一阵苦笑，心中暗道：没想到，我还没弄清楚自己是谁就这么死了，到了阎王殿里，无常判官，牛头马面一翻生死册，惊堂木一拍，问堂下何人，不，是何鬼，我该怎么作答。闪过了这个念头之后，无名缓缓闭上了双眼，可能他希望能尽量平静的迎接死亡的到来吧。 ‘呼’‘呼’又是两阵风声，无名感觉后背一凉，那种失重的感觉渐渐消失，接踵而来的是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似乎自己正在徐徐上升。 “好像人死的滋味倒也没这么难受。”他苦笑一下喃喃自语道。 “哼！”耳边一声冷哼传了过来。 “嗯？不对，这好像是……”他听后猛的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人含着三分冷意的脸 “你这小子倒真是好胆，此地险要异常，连我在贸然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你倒是厉害。”这说话的自然是村长。 无名闻言，搔了搔头，虽然被他这么数落一顿，但还是难掩劫后余生的喜色，于是微笑道：“多谢前……村长又救我一命。” “哼”又是一声冷哼，之后他又随即问道：“我问你我刚才给你这本御……御风宝典时，你为何不接，等它快掉落悬崖时却用生命护他。” “御风宝典？”无名听后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般看向右手紧紧抓住的那本小书，只见上书‘御风宝典’四大大字，字体龙飞凤舞，隐隐间透露一股狂傲之气，只是中间这个风字，显得就怪了很多，字体规整方正了许多，更像是后来添加上的一般。正暗自疑惑间，豁然想起村长刚才问他的问题，于是便把这御风宝典放于衣袖内。 无名向村长深深行了一礼，恭敬说道：“承蒙村长教导，今夜对我传道授业之恩难以为报，我想总该……总该……”他忽然双膝一弯，重重跪下，接着又说道：“总该叫您一生师父吧。” 村长听后身体微微一震，连忙背过身去，仿佛身后这个清秀少年的这一声话，比他见识过最厉害的山谷罡风还要来的震撼。 “你……想拜我为师。”他强定心神说道。 无名闻言，脸上一红，喃喃道：“这是我自己所想，若是村长您不愿意，我……” 罢了罢了，他突然截住无名的话头，从怀里又掏出一件物饰，仔细看去竟是一把小小的折扇。 “此物名为御风宝扇，当年我纵横大陆凭借的就是此物。如今我隐居山林，此物我也没什么用处了，老夫一生逍遥自在惯了，从未收过什么弟子。看在你叫我一声师父的份上，就把它送予你吧。”说着又仔细抚摸过这把折扇，仿佛这不是一件死物，更是他一位相识多年的老友。而此时的这把扇子似乎也是感应到了什么，发出柔和的清光，村长微微一笑，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随后再次递了过去。 无名见此连忙双手接过。 顿了顿，他又是说道：“你现在修行尚浅，功夫不到家，丹田之中的真气不足，而催动此物耗费的真气又过于巨大，待你到融合境，筑基的身体跟修为开始结合在一起，就能感受到它的诸般妙用了。这御风宝扇，我穷极一生也没能将其完全参悟，你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几成，就看你将来的本事了。我老了，不想再生事端，只想在这天乐村里安享晚年。你身份特殊，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这几日你便离开吧，以后也不必再回来了。” 言罢，他再没回头，脚踩着他那根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拐杖破空而去，嘴中似乎呢喃着什么，顺着风声幽幽传来：何谓之天乐，何谓之天乐…… 远处，只剩下默然无语的无名，看着手中的御风宝扇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