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魃医(乙)
“姜队,旱魃雷这东西,我记忆里它只对旱魃起作用,劈到罗文斌本身就不正常,后来又劈了看热闹的患者就太奇怪了,而这具尸体又为什么没穿衣服,停在冷柜里“ 姜队掐了手里的烟,“那尸体我跟医院已经核实了,叫叶永诚,是附近红星机械厂职工,因为不是自然死亡,也不象意外死亡,正等着法医验尸鉴定,所以进冷柜时没有衣物。旱魃这东西我从前山东老家也有过,都说是僵尸做崇,会喝光池塘的水,造成干旱,我是不信这些,更不用说旱魃雷了,但你遇到过死后尸体能够重新活动的情况吗”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其实是一种脑假死,医学界一直把死亡定义为心脏停跳,体温消失,但很多时候,供血供氧停止后,大脑会进入一种休眠状态,特别是一些修炼过的人,在特定的环境下,大脑休眠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前几年,陕西有人掘了明代榆林总兵墓,那个总兵已变了干尸,但盗墓的打开棺盖时,都看到干尸的眼睛睁开了,嘴里还咕噜了一句“今何年“,用手边的短剑刺死了一个盗墓贼,但空气进去后不久,那干尸也化了灰。几百年,人的大脑都没死透,别说刚死几天的人。一般雷雨夜里,落雷较多的时候,民间都说容易炸尸,其实是空气中湿度大,电荷活跃,提供能量,让尸体进入休眠的大脑复苏,电能大时,甚至能让大脑驱动四肢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但毕竟心脏死亡,内循环中断,大脑得不到稳定的能量,炸尸都持续不了太久,大脑就彻底死亡了。“我讲完这些,姜队点点头,说了句“事实胜于雄辦,自然面前,人终归渺小,这个案子现在看来很不简单,只是辛苦小常了。”然后便安排曹队配合我,进一步调查,安排其它人有负责医院防雷击的,有负责进一步调查死者背景的,有负尸体法医鉴定的,有负责和部队领导协调沟通的,一条条指令高效的布置下去后,又回来拍拍我肩膀,“希望你这边有好消息,我虽然坚信人定胜天,但你一定不要用强,冒险主义,冒进主义都解决不了问题。”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停尸房的小楼,走入无尽的雨幕和电闪雷鸣中。 姜队离开后,曹队苦着脸凑过来问我,下一步怎么调查我笑着问他,立了三等功怎么也不请顿酒,太不仗义。他嘿嘿了两声,说,我这功全给你都成,以前我多乐观一人儿啊,自从跟你混在一起,饭不饱,茶不香还恶梦不断,不如基层当片儿警呢。我也真诚也笑笑,说,“有时,我的执念,会害很多人,包括我的亲人,你看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真不想以后,连个喝茶聊天儿的朋友都没了,要不,我跟姜队说说,换个人吧”曹队怔了一下,咧开嘴乐了,顺手给了我一拳,“老常,给你根儿杆儿,你就往上爬啊,咱俩谁跟谁,古时候叫义结金兰,现在叫革命友谊,我还指着你立功升职呢快说,怎么查” 我拍拍他肩膀,“所有线索都在这屋里,你是专业的,还问我“ 曹队很认真地拿出本子,边写边说:“你和姜队分析的很有道理,那具冰库里蹓跶出来的尸体要深入查,遭雷劈的小子要查,疯了的那个也要查,另外刚刚遭雷劈的病人也要查查,大雨天儿不在病房呆着,跑出来干嘛不劈他劈谁”若论粗中有细,老曹绝对可称第一。 但第二天一早从调查冰柜中的尸体开始,我们发现,这案子的诡异程度还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这具尸体的名字叫叶永诚,军人,三十三岁,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受伤复员后,分配到红星机械厂当了厂保卫处处长,有爱人,但还没有小孩。我和老曹先去了他家,见了他爱人,一个很年轻的女同志,叫闵红,和叶永诚是一个厂,质保员。令我奇怪的是,提到她丈夫的死,她显得出奇的平静。她告诉我,一个月以前,叶永诚忽然得了一种怪病,忽冷忽热,就像打摆子,送到医院,大夫认为是流感,打了针,吃了点药好了。刚好没几天,耳朵开始留脓血,赶紧又去了医院,这回医生又说是中耳炎,开了点儿药回了家。没一个星期,就开始发高烧,这回打针吃药都没用了,烧不退,只好住院,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但就在五天前,住院的叶永诚忽然夜里医院跑了出去,医院找不到人,才通知了闵红。 医院的人,厂里的人,前前后后出动了两百多,把方圆五公里范围都找了,两天后才在西山脚下的一条小河里找到了叶永诚的尸体,看上去至少死了一天以上了。医院认为是叶永诚过于疲劳,又发着烧,在河边跌倒,溺水而死的。 听到这里,我不禁插了一句“闵红同志,你一定认为你丈夫不是溺水死的,希望查出丈夫死亡的真相,所以医院不敢火化尸体,在等法医验尸,对不对?”闵红平静地点点头,坐在一旁的曹队一直在作着记录,这时也抬起头,问了句“那你怎么能确定你丈夫不是溺水死的?” “我就是知道。”闵红在说这句话时,我终于看到她满眼噙着泪水,但这泪水更多是委屈而不是伤痛。“闵红同志,您别激动,我们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是最了解你丈夫的,他的病,他的行为都有一些反常的地方,我们来就是想把事情搞清楚,毕竟一个战斗英雄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我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又给她倒了杯水,送到她手里。闵红呆呆的看着窗外,似乎在回忆一件遥远的事情,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也都不做声,陪着她看着窗外,屋里异常的安静。
过了很久,闵红象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叹了口气,又继续讲了起来。闵红和叶永诚的结合,完全是因为叶永诚复员后分配到红星机械厂做了一次老山战斗英雄的报告会。在那个报告会上,叶永诚的事迹,叶永诚的气盖深深打动了闵红,年轻的闵红那个下午,感觉自己爱上了叶永诚,当然,在那个战斗英雄的知名度远远高于明星的年代,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而言这也非常正常。也许闵红爱上的只是战斗英雄这四个字。闵红主动给叶永诚写信,表达爱慕之情,于是,不到半年他们就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与闵红的憧憬完全不同。现实生活中的叶永诚与报告会上的叶永诚完全是两个人。生活习惯上的差异也就罢了,关键叶永诚有很多闵红不可理解的行为。婚后不久,闵红发现,丈夫经常夜里自己一个人跑到附近的小山上,蹲上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兴冲冲的回来,总带来些死刺猬,死黄鼠狼,死蛇甚至是死老鼠,扒皮掏骨,用大锅炖了,当饭吃。但那些动物腥臭难闻,闵红是怎么也吃不下去。 起初,闵红以为丈夫是因为给家里省钱而去猎杀那些小动物来吃,便主动买些猪rou,牛rou回来做给丈夫吃,谁知叶永诚总抱怨她做得菜有股怪味,碰都不碰一下,只吃他自己打回来的东西。闵红还真以为是自己做饭的问题,给邻居家送了些她做的菜,邻居们都夸她的手艺不比饭馆里厨子差,叶永诚知道了这事,两人还吵了一架。不过那一次闵红发现叶永诚脾气暴躁的一面,硬逼着她吃了自己做的鼠rou。从此,叶永诚不再允许她去菜场买rou,除非他打不到东西的时候,闵红才能去买一点rou做菜,可这些委屈闵红也只有自己偷偷抹眼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