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命运交集的初显2
奇氏入宫后际遇奇特,由一个低等的斟茶婢女迅速鱼龙变为大元之第二皇后,这种际遇千百年来几乎无人可比。 这散人随口一言,奇氏却是心内不喜,后宫争宠多是你死我活,斗尽心计。自己这些年对惠帝如此殷勤侍奉,小心应付,方得如今显赫后位,若不是当初脱脱不识趣,以当今第一皇后答纳失里体健为由,非要静待其龙子诞生,自己早就说不定已登上第一后位,何必屈居人下! 奇氏虽喜这柳珍,但却不愿被其分宠,索性将其拨付给了益王买奴。相比争宠固爱的冷酷后宫,贡女更能够在地方显贵巨宦之家得到重视,这对当时地位低贱的贡女柳珍而言亦是一桩美事。 奇氏不能被被册封为第一皇后,说到底还是因为答纳失里的家族在元廷中根基深厚。答纳失里被册封为第一皇后,她的叔父撒敦进被封为荣王、左丞相、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不但录军国重事,还食邑庐州。答纳失里的哥哥唐其势则子承父业,做了太平王,同时进金紫光禄大夫,并成为总管高丽、女真、汉军万户府达鲁花赤。一时间其家族权势在元廷中封头无两。妒忌的奇氏是眼红不已。 好在奇氏在宫内初期极为小心、低调,对妥欢帖睦尔侍奉的也极为妥帖,而且常常为其宽心,甚至在一些朝政琐事上出谋划策,屡有智计,令妥欢帖睦尔大为欣慰,对奇氏是宠爱有加。 答纳失里的家族被彻底剿灭后,奇氏一直梦想成真,可惜人性多喜新厌旧,惠帝亦不例外。此时的妥欢帖睦尔为帝多年,早已开始沉迷他物,对奇氏的那份患难之计的感情淡了许多。 近些年,惠帝渐渐笃信藏传佛教的黒帽系之教义。 三世黒帽系活佛让迥多吉自大都返藏时,惠帝特封让迥多吉为“晓悟一切空性噶玛佛”,赐敕书、国师印、水晶印盒和金字牌符,赐其弟子喇嘛定增桑布和蔡格迥钦布以司徒之印,并重赏楚布和噶玛二寺,还为编写《大藏经》及《甘珠尔》和《丹珠尔》,给予丰厚的资助。 再过两年后,元帝又遣金字使者入藏,再三邀请让迥多吉入京。让迥多吉1337年再次抵达大都,让迥多吉多次向元顺帝传授灌顶和佛法,并在京讲经说法二年。1339年在大都圆寂。 至于四世的黒帽系活佛噶玛瑞贝多杰,意为"游戏金刚",又译乳毕多吉,则是四年后,即1358年,元惠帝派宣政院的定久院使、大都噶玛寺的住持贡觉坚参和帝师属下索朗喜饶等人带诏书和金银绸缎等礼品至西藏,迎请瑞贝多吉到皇宫。同年四世活佛动身前往内地,因途中适逢各地造反此起彼伏,其实直到1360年底才到达皇宫。 藏传佛教传入蒙古是在忽必烈时兴盛,蒙古人笃信藏传佛教。这黒帽系中有一法为演揲儿,此法有男女性欢之术。据言西藏之红教有教义,以男女欢爱为无上瑜伽之极则,因而成立本性金刚乘。至宗喀巴呼吁改革,创立格鲁派(黄教),始禁止此类修法。 藏传密宗佛教(俗称喇嘛教)有欢喜佛,教义里有面目凶恶的明王,也有妩媚多姿的明妃,明妃是明王修行时必不可少的伙伴,她在修行中的作用叫做“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她以爱欲供奉那些残暴的,使之受到感化,然后再把他们引到佛的境界中来。 月下以为演揲儿法的本质就是欢喜,这本是修行的一条途径,但是世人多沉迷于女色,尤其是控制国家财富,执掌他人生死的显贵,品行最为不堪。就此沉溺,最是自然不过。惠帝等亦是凡人,难脱俗。而藏教传人为了本教的昌盛,似乎也不以真正传经授业为要。 奇氏一心固宠,自不愿意再有人分君王宠爱。高丽女子多婉约,而能被进献元廷的自是已经在高丽千挑万选。高丽人口自汉唐后大为增长,至今不下三四百万,其中丽质天生的娇俏女子自然不少。 奇氏打算以这些高丽女子为援,暗中培植亲信,广设耳目,但是元廷后宫中她却不愿再收纳极艳丽的绝色。她毕竟已是年近四旬之人,虽一心保养,但年老色衰无可抗拒,故对宫中一切年轻貌美之女有着愈来愈大的恶感。这个柳珍如此颜美,万一在惠帝那里得宠,抢了自己的位置,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问这柳珍的出身,近侍火者答曰:“回娘娘,这柳氏乃高丽全罗道人氏,父是其国户曹下义盈库的一个主事,这次据说是攀上了枢密院副使柳仁雨的关系,柳仁雨又与左政丞柳濯同族,,方能为此女记下一个名额。” “左政丞,柳濯?”奇氏心内默默念叨,“也是个堂上官了,难道他很能打仗?” “娘娘明鉴,听高丽军言,这左政丞胆略过人,武勇不可当。前几年倭寇万德社犯海疆,掳掠国人无数,终被其悉数追回。这次据说出征高邮,国主还特地点其名呢。”着火者来自高丽,故将高丽王口称为国主。国人自是高丽人。 奇氏不言,心内却摇头。 她接兄长家信,知恭愍王自归国主政后,多关心国事,军事,这崔莹、柳濯等皆是其赏识提拨之人。只是他们多与兄长奇辙不合,若不是碍于奇氏皇后之尊和恭愍王的压制,只怕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自奇氏为后,其家族在国内的地位自然鸡犬升天,其兄长奇辙,更是被授大司徒,官居一品,位比三公,已是极臣之位。奇氏一族在朝政上不仅肆意安插党羽,在钱财上也是贪墨无度,甚至与当政的的恭愍王都开始有了仇隙。 这些事情在往来的家书中,奇辙自然不提,只诉苦道恭愍王主政后苛于待人,奇氏族人苦不堪言,只盼奇氏多在元帝面前美言,若能降临国使,面斥国主最好。 对兄长的小心思,奇氏多少猜出一些。他们兄妹一场,自己虽年轻时被选为贡女,离开高丽,但是对这个哥哥的秉性也多少了解。 飞扬跋扈,不把国主放在眼内,难免招人嫉恨。 奇氏只好好言抚慰族人,高丽虽为元藩属,毕竟自有一国,元廷不好太过插手其内政,况且这个恭愍王也是元廷选定的国主,至今表现不错,这次肯出兵助剿张士诚,足见其诚。自己身为大元第二皇后,国事上总不好亲自出面,就是后宫内多少也要收敛些,免得招人诟病。 毕竟是一族血脉,当年都是食过草根的贱民,奇氏最终还是修书给高丽王,恳请其对待自己亲族,多加照拂。 在奇氏的有心拦阻下,柳珍根本未能有机会面见惠帝,只是在偏殿被奇氏数次召见,得以指点言谈举止,暗授机宜,不久就被元廷赏赐给了益王。 有了奇氏这个活生生的贡女例子,目前许多高丽人家的心思开始变得大为活跃,再也不是想方设法掩饰自家有女的时候了。 柳珍的家父本是一员小吏,攀附了枢密院副使柳仁雨的关系,这才获选了一个名额。据王室传来的消息,这次选贡女可是元后奇氏特地叮嘱,获得了元帝的许可,所以能够直接进入上元宫廷,侍奉元帝和元后。 所以寻常模样的女子绝不会获准入元,而且年岁不得超过十六,必须是处子之身,本人需受过学识,仪貌皆优者方可。 消息传出,立时高丽国内上下沸腾,家有良女的四处打听,虽说是远赴异国,先为宫女,但是这可是能华丽转变的第一步啊!况且有了奇皇后的照拂,能够就此登上妃嫔之位的机会大大增加。君不见如今的奇子敖家已是满门朱紫,贵不可言,在高丽国内就是恭愍王见了奇家之人,也是毕恭毕敬。君前设席,欢颜谈对。 柳珍到了益都,买奴见之则喜,本欲自用,王妃蒙根其其格却是多了个心眼。 这么一个水灵灵的标致人儿被奇后发往益都王府,蒙根其其格不敢推拒,又不敢刁难。她召来遣送的宫内火人,问询有何内情,那內侍是奇氏一脉的人物,偏巧曾听闻闲散道人对奏,见王妃有询,不禁面露难色。 王妃蒙根其其格立时道了声:公公一路车马劳顿,府内上下感激莫名,且收下微末薄礼,聊表心意。自有下人奉上银锭数十枚。 这火人虽侍奉奇皇后,但是品秩并不高,见着这沉甸甸的银锭,心内略略估算,绝不下五十两,不禁暗喜。请王妃屏退左右后,才小声道:“奴才也是听闻,这柳氏来前曾有白云观道人看相,对奏皇后道:此女有皇家之相,但需贵人扶持!” 蒙根其其格心内又惊又喜,再赏这火人一盘银锭,那火人千恩万谢而去,他这次出京可是打了一个大大的秋风,一次所得远超数年辛苦月例钱! 蒙根其其格上位多年,见识自然远超此时的柳珍,她反复揣摩,多少猜测到奇氏用意,想是不愿柳珍争帝宠,这才远远打发至此。 可是转念一想,若真如道人所言,柳珍有皇家之气相,如今此女到了这益都,莫不成这预兆出自我家?
蒙元自入主中原后,皇家传承往往波折不休,谁也难保证下一位的登基者会是谁。 当下蒙根其其格不敢怠慢,立即找到买奴,来到内室,两人商谈。买奴闻知火人之言又惊又喜。可是自己已是年近五旬,无论怎样努力也不会有登九五之尊的可能,但是他膝下可是有一子罗帖儿,或许应在此子身上! 既然柳氏有贵气,买奴夫妇直接将其赐给顽子,做了小王妃。 在他人眼中,这罗帖儿不免不学无术,玩弄女色,游猎四方,不过天下爹娘都是觉得自家儿孙好,罗帖儿虽性野,仍不失栋梁材。 为其上进,买奴索性给他安了一个下千户的军职,催促他在军中历练。这罗帖儿自觉一人在军中无趣,干脆利用关系将交好的一群狐朋狗友都拉进军中,一个个或为百户,或为千户,时不时在城外顶盔挂甲,射猎野鸡,兔狐,俨然成了勇不可当的小将军。 这临朐被围城后,罗帖儿在买奴的授意下,兴致勃勃的到了城下建功,不料贼军负隅顽抗的如此顽强,没几日罗帖儿就灰头土脸的被护送回府。军报说他曾勇登城头,力斩无数贼军,却因寡不敌众,被贼军击破铁甲,负创多处,后不得已被同僚抢回。 当浑身被包裹的犹如粽子般的罗帖儿回府后,唬得蒙根其其格差点背过气去。而罗帖儿自此一役后也犹如霜打的茄子,大多闭门不出,在府内修养,再不提马前厮杀的事。 益都路的医官最后开了许多静心养神的方子,只说小王爷耗神太多,宜多静养。 借口身上有伤,罗帖儿这些日子不与柳珍同去向父母请安。 早罗帖儿眼里,这个明艳婉约的小妃此时却是令他爱恨难消。 当初乍见一下,如见天仙,在父母的许可下,破天荒的册为妃子,伺候数日在内室缠绵,恨不能化在柳珍的身上。这柳珍或许是在高丽深受教诲,到了大元,得此际遇,心内存了一心接纳,侍奉夫君和益王夫妇之心,自是床榻间浅语呢喃,任他疯狂。喜得罗帖儿早晚情热难禁。本来与买奴素有隔阂,回来亦愿每日带着柳珍早晚请安问候,买奴和蒙根其其格心怀大慰,连道娶了个好儿媳! 但没有数月,罗帖儿却发觉自己有了难言之隐,他虽是青壮时节,却因前些年纵情声色,身子虚了,以至于初时在柳珍身上发泄太多,竟然有滑精或不举之状,惊得罗帖儿暗中问医,不知偷偷吃了多少灵丹妙药,却没有明显起色。每日夜里挨着这白皙细嫩的娇躯,罗帖儿底下那物无论如何拨弄,就是难再坚挺。反复多次,罗帖儿几乎丧失信心,每夜见着柳珍白皙娇嫩的酮体,罗帖儿心内如数万只毛毛虫在挠般,心有余而力不足,偏偏这柳珍自侧为妃后,竟然居移气养移体,渐渐有了一番不可亵玩的贵气,令一向视各色女子为万物的罗帖儿不仅有了点羞惭之意,还稍稍生了些惧内的心思,这更令难举的小王爷床榻上雪上加霜。 不久,罗帖儿就羞与柳珍再同榻而眠,只得胡乱找些借口外宿。柳珍初时不知,还以为是自己侍奉不周,待数月后才渐渐发觉。柳珍不敢泄漏,只装作不知,暗中亦是查访良医。 两人多方设法医治,又过了年余,也无大改善,外人面前还得装作恩爱。这愈加令罗帖儿烦恼,他本就是混世霸王的性子,以后更加暴躁,府内下人和益都城内外居民不知又有多少因此遭了无妄之灾。 罗帖儿这个身子也忒怪,后来再有了欲望,他索性在外找些名妓,或霸占个良家一试,身子还尚勇猛,但偏偏到了柳珍身上就成了银样镴枪头!可怜柳珍入府不过半年,宛若守寡。 柳珍拘于此时身份,不敢对外人言,只盼着老天开眼,能诞一子,今后夫君能继承王位,彰显富贵,自己夫贵妻荣,也好告慰高丽家中殷殷期盼的父亲。 这一年,柳珍与京师奇氏有了联系,奇氏时常遣人之益都城问候益王安康,笼络情谊。使者则退下后再入内堂拜见柳珍,暗中转京师口信问询益都路及王府诸般事宜,柳珍捡王府内琐事,皆细细回禀,再由中人转回。此事机密,就是买奴、罗帖儿等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