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夜话意攻

    泥人张又向泥娃和一文乞儿询问了叶刃对战八箭杀、狡鹰王、铁爪鹰王查云天，以及泥娃战铁爪鹰王的具体细节。不过，两个人的描述都有违真实，一文乞儿把叶刃、查云天夸上了天，泥娃则把它们说的“一文不值”，泥人张听的连连摇头，心下感叹：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知道拿自己对比！”

    说完事情的经过，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一文乞儿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一闭上眼，叶刃轻而易举打败八箭杀和狡鹰王的身影，以及泥娃打败铁爪鹰王的影像，就会浮现在他的大脑中。他仿佛还听到一个声音，不停在他耳边说：

    “一文乞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叶刃、泥娃一样的身手？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躲在爷爷和泥娃的身后？你什么时候才能救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所救？”

    一文乞儿翻身向外——睡在里面的泥娃早已进入了梦乡，他双手用力捂住耳朵，试图把脑海中闹心的声音隔绝，但结果却适得其反。那低沉的、像是回声一样回响不停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清晰起来。

    黔驴技穷的一文乞儿，为了消除烦躁，只得一面握起拳头，轻轻的敲打自己的太阳xue，一面咬紧牙关，在心里快速的默念着“睡着了，睡着了，立刻就睡着了……”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一文乞儿的烦躁非但没有消除，反而积累到了爆发的边缘。他觉得自己的心口烧着一把烈火，那把火把他全身的皮肤都撕扯的紧紧的，就像满开了的、再稍一用力就会崩断的弓弦。

    “嘭”的一声巨响，一文乞儿一拳打在床板上，腾的坐起身来。然后，他双手按住泥娃的双肩，一边叫唤着“泥娃，泥娃……”，一边用力的摇晃着。摇了十多次后，泥娃总算是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一文哥哥，什么事？”泥娃坐起身来，揉着眼睛问道。

    “泥娃，有件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我肯定睡不着，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安稳。”

    “什么事，你问吧。”泥娃也坐了起来。

    “就是你是怎么打败那个什么铁爪子鹰的？你好像连动都没动。”

    “我动了一下，然后就把他吓坏了，只是你没看到，一般人都看不到的。”

    “呃，一般人……”听到这三个字，一文乞儿大受打击，他暗自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动的？又怎么吓坏了他？快点告诉我！”

    “一文哥哥，”一文乞儿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爷爷告诉过我，人在一心一意的做一件事，做到忘我、无我的时候，也是是力量最张、才能发挥最好的时候。但同时也是视野最小、警戒最弱的时候。这就好比我正在吃自己最喜欢的包子，吃的入了神，吃的忘掉了一切，你悄悄的走到我背后，在我耳根上突然‘啊’的大叫一声，你说我是不是会吓一跳？”

    泥娃那声‘啊’，在一文乞儿听来，好似晴天霹雳，直吓的他一个激凌差点掉到床下。

    “对，一文哥哥，就是你这样的反应。”泥娃一脸的天真，仿佛一文乞儿受惊吓，与自己全无关系。

    “泥娃，你——”一文乞儿手指着泥娃，“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怎么了，一文哥哥？”

    “泥娃，咱能不能正常点？”一文乞儿强自压下怒气，说，“大半夜的你这样鬼叫，非把大家吓死不可。”

    “哦，知道了。”泥娃点点头。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一文乞儿拍拍泥娃的肩，说，“告诉我，你是怎么吓败铁爪子鹰的？我可没听到你叫喊。”

    “吓人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口吓，就像我刚才吓你那样；也可以用身体吓，铁爪子鹰就是我用身体吓的。”

    “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怎么用身体吓的他，说明白点！说不明白，就是你在骗我！”一文乞儿越听越想抓狂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好久没乞讨，脑子变笨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泥娃不知道如何表达。一直以来，他都是按泥人张教他的做，其中的原因，他从来没问过。

    不过，一文乞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同样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泥娃那声在听来惊天动地的“啊”，并没有惊醒其它人，尤其是就在隔壁的泥人张。如果他知道真相——泥娃的那声“啊”，是用真气裹着送到他一个人的耳朵中的，恐怕不只当天晚上，接下来的许多个晚上都会失眠！

    “我怎么会骗你呢，一文哥哥，”泥娃认真的说，“你都不知道，那个铁爪鹰王实在厉害的很，他最后那一扑的气势几乎压的我动不了。不过他信心不足，身、心、意没有合一，攻击身势滞于气机之后。这是他心境中非常明显的破绽，我就是针对他的这个破绽，身体震荡了几次，将自己的气机打入了他的破绽当中，然后他就吓的跑了。”

    “唉——”一文乞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心境、身、心、意、破绽，他全都听不懂，而且他也知道就是问泥娃，肯定也不会得到满意答案。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他问泥娃，“你怎么知道他信心已失的？”

    “感觉到的。”

    “感觉？”

    “对，感觉，非常自然的感觉。”

    “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去感觉？”原来这才是一文乞儿真正的目的。

    “你找爷爷教你，就是他教我的。”

    “爷爷不肯教我的。”

    “可是我不会教。”

    “那爷爷是怎么教你的？”

    “我已经告诉你了，就是我正在吃最喜欢吃的包子时，爷爷偷偷的在我耳根上大叫一声。”

    “爷爷就是这么教你的？”

    “还有其它的……”泥娃忽然打注了，脸上露出罕见的羞怯。

    “其它的，什么？”

    “一文哥哥，我告诉你，你不会笑我吧？”

    “当然，我们是好兄弟，我怎么会笑你呢？”

    “那我告诉你，”泥娃痛快的说道，“最先是和狗狗打架，就是像狗狗那样，手脚着地，相互撕咬，后来是和野狼野狗，最后是和老虎……和野狼野狗还有老虎时还好，是在山野森林中，没人看到。可是和狗狗打架时，看到的人都笑话我，小孩子们更是因此不和我玩，一文哥哥你可不要像他们那样。”说完话，泥娃满怀期待的盯着泥娃，等着他的回应。

    “哦，我，我绝对不会像他们那样，无论过去发生什么，无论将来如何，我一文乞儿和泥娃都是好兄弟，一生一世的好兄弟！”泥娃心中满是震惊，他从来没想到看上去身体略显消瘦的泥娃，曾经和狗、狼、老虎相互撕杀。

    “哇，太好了！爷爷果然没骗我，之前那些小孩子不理我时，爷爷告诉我过：我一定会遇到比他们好一万倍的朋友，那个朋友就是一文哥哥了，太好了！”

    “嗯，就是我了，那个朋友。”一文乞儿说着摸了摸泥娃的头。

    “呵呵，”泥娃欢快的笑着，说，“对了，一文哥哥，再告诉你丢人的事，我被爷爷吓掉了一千九百零五个包子，真的好可惜……”

    “一千九百零五个，那么多！”

    “就是那么多，我和爷爷都数的一清二楚。”

    “泥娃，你和爷爷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都和我说说。”

    “让我想想……”

    兄弟二人又嘻嘻哈哈的说闹了一阵，泥娃终于困了，缓缓的退进了被窝中。仍旧毫无睡意的一文乞儿，看着泥娃闭上眼睛，莫可名状的消沉感，一下将他淹没。他颓然的往后一坐，背靠在了墙上。

    “怎么会这样呢？”他在心中问自己。

    显然，尽管一文乞儿可以肯定泥娃所说的都是事实，但对他没有一点用处，因为那些真正有用的信息，泥人张故意隐藏了起来，从来没告诉泥娃。一文乞儿想不通爷爷为什么这么做，也懒的去想，他只知道：从泥娃那里学习武功的计划夭折了。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泥娃并非什么天才，而是从小就经受了泥人张特殊的训练。虽然那些训练自己一想到就会觉得可怕，但是既然泥娃能行，那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一定行。想通了这一层，一文乞儿“扑通”一声倒在床上，然后猛的拉过被子蒙住头，口中含糊的吐出两个字：

    “睡觉……”

    “哦，我已经睡着了。”泥娃含糊的回了一声。

    一文乞儿和泥娃的“闹腾”，泥人张听的一清二楚。当初他和泥娃离开长安时，他之所以带上一文乞儿，首要的目的是想给泥娃找个可靠的伴儿。

    一文乞儿在长安的确小有名气，尤其是人们饭后闲谈时，都喜欢拿一文乞儿吹嘘自己——自己拿了10两、甚至100两银子给一文乞儿，但他却只要一文，有什么比这更能彰显自己的慷慨和聪明才情？

    大家把一文乞儿只要一文钱，当作愚人奇事，待头巷口四处言传，泥人张也不只一次听说过。从大家一致的言谈中，泥人张判断一文乞儿是个聪明，且值得信赖的人。至于原因，一个“贪”字就可以解释。

    凡是贪心不足的人，都不值得信任。一文乞儿虽然以乞讨为生，但他一直都坚守自己的原则，无论面前是10两还是100两银子，都只要一文，这说明他是一个战胜了自己贪欲的人，因此他是值得信赖的。

    随着接触的增多，泥人张的一文乞儿也越来越信任和喜欢。一文乞儿想要学武的心情，他也一清二楚。当听到一文乞儿和泥娃的这一翻谈话，他已经下定决心，成全一文乞儿习武的心愿。至于要如何做，那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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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一章的目的，是告诉大家别贪，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