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胜败之间

    毫城东南山坡，张离恨一击，将池上明、裴盈霜、蒙面人三人同时撞飞。

    “走！”池上明身在空中，发出一声暴喝。

    蒙面人以剑连点地面，稳住身形后，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因为他有必须活着离开的理由——这样的理由，任何人都有，不过人们总是想当然的觉得自己的理由最重要、最充分、最冠冕堂皇。

    蒙面人一直没有回头，一直在全力奔跑。当跑出数百丈，身后没有任何声响，他知道自己赌赢了——池上明那声“跑”，并不只是要他跑，而是要三个人一起跑，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跑。

    张离恨武道修为再出神入化，也不可以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同时追击三个人。所以，他们三个人分头逃跑，是一次赌博。他们赌的不是自己轻功好过张离恨，而是自己会是最后一个被追杀的目标。

    第一个被张离恨自杀的目标会死，第二个被张离恨追击的目标也会死，第三个被张离恨追击的目标，极有可能活下来。

    “我只不过帮了他一个不该帮的忙，而且我的方向是东南，远离毫城的方向。张易风正在毫城等着张离恨，所以张离恨第一个追杀的人，一定不会是我。只要一直跑，我就能活下来……”这便是蒙面人的盘算，但并不是池上明和裴盈霜的盘算。

    池上明让大家分头逃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张离恨首先会追杀的目标，凭借自己的身法，他有信心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裴盈霜和那个蒙面人逃脱。

    为了让张离恨第一个追自己，池上明故意最后一个逃跑，故意放慢了脚步，但他失算了，张离恨看也不看他，抬腿就向裴盈霜追去，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张离恨的目标始终是将三人全部击杀。他一招同时击退三人用意，是告诉他们必须更亲密的配合，必须拿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在他看来，要战胜远胜于自己的对手，唯一的方法就是拼命，唯有拼命才有可能创造奇迹。

    不过，池上明三人所想的，显然不是战胜他，而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蒙面人自不必说，池上明和裴盈霜虽然是以视死如归的决心，挑战张离恨的，但在听到张易风已经到达毫城的瞬间，他们立刻决定要活着，至少要活着见张易风一面，这是他们二十多年来的心愿。

    张离恨展露出的实力，让池上明意识到，三人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即使我不能见到易风师弟，也一定让师妹见一见他，向他道一声谢。”抱持着这样简单的心愿，池上明决定牺牲自己，为裴盈霜争取逃走的时间。

    张离恨毫不迟疑的去追裴盈霜，并非看穿了池上明的盘算，他只是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在男人的心中，女人是被保护的对象，所以他去追杀裴盈霜，池上明也会乖乖的送上门来。这种“买一送一”的好事，连傻子都喜欢。

    “混蛋张离恨！”池上明心中暗骂一句，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追向张离恨。

    裴盈霜一听到池上明那声“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面临危险，却丢下师兄独自逃跑，这是她绝不会做的事，但自己二十年来一直想见到易风师弟，现在近在咫尺，就这么不见一面就死掉，也是她无法接受的。

    “易风师弟已经到了毫城，他听到张离恨的话，说不定已经判断出我们的大致位置，现在正在赶来救援，只要我向毫城跑，说不定可以遇到他。师兄的凭借自己的身法，一时并刻应该不会有生命之危，他一定能等到我和易风师弟回来救他！”

    裴盈霜这么想着，拨腿向西北回毫城的方向跑去。她没想到的是，张离恨第一个人追的是自己。

    “这样也好，师兄，你一定要将易风师弟带回九华山……”裴盈霜刚一这么想，立刻发现池上明追在张离恨身后。她立刻抛开与张离恨纠缠的打算，全力向前奔跑起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张离恨追上自己之前，见到易风师弟！

    可惜事与愿违，她跑出还不到一百丈，张离恨已经追到了她身后丈许。

    “师妹，小心！”落后张离恨十余丈的池上明，急忙大喊。但已经晚了，张离恨右掌气旋已经拍向裴盈霜的后心。

    正全力奔跑的裴盈霜猛然向前扑倒，地面“嘭”的一声扬起无数尘土。飘扬的尘土中，一把剑快若闪电的刺向张离恨的咽喉。

    剑，是裴盈霜的剑。

    裴盈霜跑出三十多丈就发现张离恨的轻功比自己快，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自己。有了这样的判断，她一边跑，一边开始想张离恨追上时，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他想起师傅金雾矢向他们五个徒弟说过的一句话：

    “要战胜比自己强的对手，有三种方法，一个是用诡计，第二个是兵行险径，第三个是两者并用……”

    裴盈霜决定两者并用，直觉告诉她这是自己打败张离恨唯一的机会。她缓缓的吸了一口气，让心境归于宁静，将一切的生死、得失、心愿、成败……完全抛出脑海。她全部的精力、心神集中到运转真气上。

    一小部分真气，被裴盈霜集中到了双脚，其余全部的真气则凝聚在后心，灵敏的感应着身后的每一丝波动。张离恨袭来的那一掌，被她后心的真气准确无误的捉了个正着。

    就在张离恨的掌劲喷吐到裴盈霜后心的同时，裴盈霜双脚发力，身体猛的向前扑倒。张离恨的掌劲擦着她的弓起后背，“嘭”的撞在地面上，扬起了浓雾般的尘土。

    裴盈霜身体向前扑倒，避过张离恨掌劲的同时，双腿分开上扬，上身下压，头肩自胯下翻出，长剑电光石火般刺向张离恨的咽喉。

    张离恨在三个对手逃跑的瞬间，就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他以最快的速度追至裴盈霜身后，右掌十成的五行气旋随即送出。他相信全速奔跑的裴盈霜，即使能侥幸避开后心要害，也绝无再战的可能。

    当他喷吐掌劲，裴盈霜身体突然消失，张离恨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裴盈霜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一味的逃跑，她跑是为了置死地而后生！

    来不急多想，张离恨急忙力沉双脚，同时身体向后倾倒。若是再晚一刹那，他的鼻子恐怕就离他而去了。

    裴盈霜一招失手，剑身一翻，当胸斩向张离恨。上半身与地面平行的张离恨，左脚一起一落，猛然发力，推动身体高速旋转着向右横移开去。

    裴盈霜借剑斩地面的反退之力，凌空调整好身体，长剑横扫向张离恨。虽然她处心积虑的一击，仅仅让张离恨出现了短暂的慌乱，并未造成任何的伤害，但裴盈霜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失落和挫败，她只是一剑又一剑的攻向张离恨。

    张离恨旋身避过攻击，右手按地，以之为圆心，双脚向后翻转，避过裴盈霜的横扫。裴盈霜的攻击虽快，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实质的威胁。

    就在张离恨双脚落地，准备一举击杀身前的裴盈霜时，危险突然自身后袭至——池上明已然追至。

    张离恨迫不得已，向右横移避让。同时，他身体左转九十度，意在将池上明和裴盈霜尽收眼前，可是他看到的仍旧只有一个裴盈霜！

    “池上明在哪里？”张离恨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裴盈霜的剑已经刺至眼前。他右掌自胸前划弧，五行气旋迎向长剑。剑掌相触的瞬间，裴盈霜的剑突然消失，与此同时，张离恨感觉到另一道剑气锁定了自己的后心要害。

    张离恨知道，若是自己转身战池上明，裴盈霜同样会从自己背后出手。要摆脱这种腹背受敌的难境，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击破一人。

    想好了对策，张离恨向右踏出一步，避开池上明的剑，同时一矮身，双掌一上一下，猛然拍向裴盈霜的前胸和小腹。他的意图是，逼迫裴盈霜避让，以争取时间转身击杀池上明。

    裴盈霜向右避让，同时向张离恨左侧空处刺出一剑。

    正要转身的张离恨，看到这不可能刺到自己的一剑，心下一凛——如果他已经转身攻击池上明，那这一剑即使伤不到他，也一定让他陷入更大的被动。

    “裴盈霜与先前不同！”张离恨放弃了速战速决的念头，开始认真的裴盈霜和池上明的攻击。很快，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移动，这两个人始终与自己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而且刻意保持着一前一后，两面夹击的态势。

    他们两个人的攻击，与之前相比，抛开了剑式的连贯和美观，变的突兀多变，而且只有攻没有守。之前，池上明和裴盈霜的剑式像连绵不绝的海浪，但现在则像一座座孤立的山。

    不，不是孤立的山！

    他们二人的剑式，分开看就是广阔的平原上突兀的耸立着一座山，但若是将两个人的剑式衔接在一起看，那就是一条变幻莫测、牢不可破、暗藏杀机的锁链。

    若是单独对战一人，张离恨用不了三招就可以轻松取胜，可是同时对战两人，张离恨所有的攻击，全部被压制。

    池上明、裴盈霜二人剑式攻击的节奏、方位，配合的可谓天衣无缝。他们的每一剑，都即是自己的攻击，也是对方分防守——池上明剑式刺出的时机、攻击的方位，正好破除了张离恨攻击裴盈霜的可能；同样，裴盈霜的每一剑，也同样阻止了张离恨击杀池上明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