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春意浓

    阳光很好，风也很轻，白云悠悠若苍狗，自在地嬉戏于蓝天。罅隙处，漏下的是斑斓的光线，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的写意画，却也是匆匆的时光。

    古家堡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居住的古家堡，又怎么会不寂静呢？

    古梦云缓缓走进古家堡，仿佛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梦境。只可惜，她的这个梦并不美丽，相反，却很是忧伤。

    离开京城的时候，石拓风终于答应带她去见她的爹娘。那是在城外的一处大宅院里，浓密的香樟树遮天蔽日，挡住了几乎全部的日光。宅院里，虽然有不少的繁花盛开，可不知怎地，在古梦云看来，院落里的花开得越美丽，越是让人觉得这里森冷。

    “你是说，我爹娘他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古梦云问得小心翼翼。她也没办法不小心翼翼。天子脚下，不比其它地方。随便一个蹲在街角晒太阳路人，或者一个正担着杂货、走街串巷的小贩，甚至是一个颤巍巍、走路欲跌的老人，都有可能是朝廷的耳目。

    京城虽大，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说闲话的地方。

    古梦云与石拓风关系再好，在京城里，她也不能不小心翼翼地说话。更何况，从西域归来，越靠近京城时，石拓风已越是小心翼翼。

    “嗯！”石拓风的回答果然简洁得几乎可以忽略。

    推开房门，古梦云终于见到了她的爹娘。古今似乎已知道古梦云会来看他，他正与水灵儿端坐在桌前，甚至，他还泡好了一壶龙井，一见她进来，他立即给古梦云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口中道：“云儿，你终于来了，在咱们古家堡可喝不到这么新鲜的好茶，这可都是皇上的恩赐！”

    古梦云的眼角有点酸，唇角也有点发木，但她还是强忍着，竭力在脸上堆满笑容，轻声道：“皇上圣明，可是天下之幸，黎民之福。”

    古梦云又道：“娘，你们都还好吧？”

    水灵儿大声道：“托皇上的洪福，娘和你爹能够从那塞外蛮荒之地来到这繁华的京城，可是大大地开了眼界，也大大地享了清福，自然好得很！”

    水灵儿看了一眼古梦云，忽地起身，缓缓走到窗前。她静静地站在窗前，似乎是在看窗外的风景，但她的眸子里，却在悄悄注视着一个正在院子里扫地的老妪。

    房间里又是一片宁静。

    此时无声胜有声，有时候，爱并不需要说出来，感情也不需要什么看得见的东西来表现。彼此的凝视，眼眸里流动的，心里所想的，也可以是满满的爱恋。

    古梦云最终还是离开了京城，古今也不希望她继续留在这里。江湖虽远，却可以多姿多彩。京城虽贵，却只能是一种颜色。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不仅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甚至，还惶惶不可终日。古梦云还很年轻，她的青春应该留在江湖，那样的话，她才有可能真正找到幸福，才有可能绘出五彩斑斓的美丽人生。

    古梦云走了，她离开京城的时候，石拓风并没有出城相送。其实，石拓风也曾悄悄地问过她：“你，可不可以留下？”

    古梦云的答案是：“当年，你不是也离开了古家堡！”

    古家堡已经在望，古梦云心里居然忐忑了起来。她虽然已经知道曾经的古家堡已经烟消云散，但她离开京城后，还是决定先回古家堡。毕竟，这里是她的根。就像石凤的爹爹撒拉扬，他迎娶石忆柔的时候，尽管，曾经的姑墨王国已成废墟，并被大沙漠所掩盖，可他还是先将她带回了大沙漠。甚至，当他万念俱灰、只想去死的时候，他也是去了大沙漠……

    故乡是根，不仅叶落归根，许多人在快乐、失落的时候，也最容易想起故乡。

    这时候，古梦云的心里满是失落，但她还是一步步走近了故乡，一步步地走进古家堡。

    断壁、残垣。没有人，也没有狗，甚至，古梦云都找不到任何有生气的东西。不过，古梦云根本就不在乎，她有一双手，一双勤劳、灵巧的手。更何况，这里还有山、有水，还有田，就在那片废墟之上，古梦云不仅又亲手建造了一所小屋，荒废了的古家堡也渐渐地恢复了生机。

    这时候，已是春天。春天的古家堡外，草已长，鹰在飞。春天的古家堡里，古梦云正仰躺在一张木椅上，正悠闲地晒着太阳。她的鼻子里，一阵阵青草的芬芳和淡淡的花香渐次而来。她的眼眸里，雄鹰正在蓝天下追逐着白云。

    春天总是会让人觉得一种莫名的欢乐，古梦云的心里也禁不住一阵阵地激动。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古家堡的宁静，也打破了古梦云心头的宁静。

    古梦云喜欢安静，但一个人若是一直处于安静中，时间久了，也会觉得厌倦，至少，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这急促的马蹄声，让古梦云宁静的心开始兴奋。而随之而来的一声呼唤，更是让古梦云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云儿，你还好么？”

    “是你？”纵马而来的人，竟然是石拓风。他一路疾驶，脸上尽是尘灰，就连他的头发，也凌乱得简直就像是流浪的乞儿。

    古梦云的眉头已微微地皱了起来。石拓风跃下马背，一个健步，已站在古梦云身前。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这时候，古梦云才看见他的脖子上竟然有一处的伤疤。鲜血已凝固，但暗红的颜色，看起来还是很让人触目心惊。

    石拓风笑了笑，道：“没事的，只是一个小伤口！”

    “可是，你并不是一个喜欢和人打架的人，更何况，你若是来看我的话，一定不会将自己搞得怎么糟糕！说吧，你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石拓风仍旧笑道：“难道，我就不可以专程来看你？难道，我就不能想知道，这段时间，你究竟过得好不好！”

    古梦云莞尔一笑，道：“那你现在已经看到，你觉得我过得好不好呢？”

    石拓风一怔，道：“倘若我到古家堡时，这边依旧是一片废墟，那我一定会觉得你肯定过得不错。可是，当我看到这里有花、有草，还有一所房子，呵呵，我知道，你肯定过得不好！”

    “哦？”古梦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石拓风也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云儿，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也一定还怨恨我。不过，世间的许多事，从来都很无奈。就像古堡主，你一定想不到，他老人家现在居然迷上了下棋，并且他的棋艺已经到了极高的水平。”

    在古家堡的时候，古今是最讨厌下棋的，并且，还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从一个纯粹的门外汉，到水平极高，这固然体现了古今的聪明，却也说明了他有多无聊、无奈。同样的，曾经的古梦云虽然从来不是个懒散的人，但她绝对很少将心思完全花费在栽花、种草这样的琐事上。可眼下，映入石拓风眼帘的，竟是这样的一个花草世界，不难想象，面前的古梦云该有多无聊、无奈。

    古梦云并不否认，她只是淡淡一笑，道：“爹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我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石拓风道：“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我想，这样的麻烦事，恐怕也只有你能帮得了我的忙了！”

    “帮你的忙？”古梦云道：“像上一次，自以为是地陪着你去大沙漠，呵呵，其实，一切都是在你的安排、掌握之中！我不仅险些丧命，根本还就是你的一枚棋子！”

    石拓风面上一红，道：“其实，这一切，并非是我的安排，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更何况，在大沙漠里，若不是你，非但我不能成功，就连我的性命，也一定留在了大沙漠之中！”

    古梦云沉默片刻，忽道：“有件事，我还是不太明白。我知道，遇到赫连真之后，你立即改变了主意，想先看看他进入大沙漠究竟有何企图。之后的许多意外，也因此才发生。倘若我们直接进入大沙漠，你一定会悄悄地将我带到那座小城里。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倘若李长天真的起了异心，他若是真的同萨尔旦，或者同撒拉进勾结在一起，那你们的计划不就会全盘落空！”

    石拓风道：“他不敢，因为……”

    古梦云道：“那他真的有一个儿子，并且他儿子也留在了京城！”

    石拓风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一笑。古梦云又问：“那你为何还要杀了他？”

    石拓风道：“他知道的事情太多，更何况，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从萨尔旦的口中知道了那个秘密！”

    古梦云点了点头，道：“都是我自作聪明！”

    石拓风道：“其实，这样也好，说老实话，对于李长天这个人，有人并不太放心，他早晚都要死。他这样死了，对那些活着的人来说，倒也是件好事！”石拓风顿了顿，又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对了，我这一次过来找你，实在是因为有件太奇怪的事，我们查了很久，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哦？”古梦云道：“究竟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能让你大老远地从京城跑到这里来！”

    石拓风笑了笑，道：“难道，你这里除了花花草草，就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么？说老实话，连着赶路，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没有了当年的那些珍馐，但纵使是最简单、廉价的食材，到了古梦云的手中，依旧可以做出美味且漂亮的饭菜。石拓风一定是饿极了，他居然吃了整整三大碗的米饭，又将古梦云做的三只小菜吃得精光。

    “好吃，云儿，你做的饭菜，便是京城里得月楼的大师傅也比不了。”

    “好了，你既然吃饱了，那就告诉我，究竟是一件怎么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