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顾此失彼（3）

    邪神欣然道：“小兄弟尽管说，不要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我都会答应你的。”

    唐靖雨道：“如果他们是两厢情愿，你不可伤了人家性命！”

    邪神断然应道：“小兄弟，你只管放心，我只想讨回一个公道！”

    唐靖雨点了点头，道：“烦请前辈护法，晚辈还要行功疗伤。”说完，盘膝坐下，双手交叠，微闭双目，很快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邪神负手而立，面对起伏的青山，脸上却是阴晴不定，也不知心下在盘算着甚么。

    约莫一个时辰，唐靖雨悠悠醒转，已是神清气爽，疲态一扫而空。邪神讶道：“小兄弟内功算不得高明，不过疗伤之快，怕是无人可及。”

    唐靖雨含糊道：“晚辈早已吞服过一粒疗伤金丹，所以好的快些。只是晚辈不解，上次前辈必欲置晚辈于死地，这次又怎会对晚辈施以援手呢？”

    邪神笑道：“诚所谓随心所欲，否则江湖则送我雅号邪神呢？”

    两人相视大笑，似乎原先的芥蒂，随着这一笑而云散烟消。

    两人起身，邪神在先，唐靖雨也不问去向哪里，紧随其后。邪神似乎有意考较唐靖雨身法，专拣崎岖难行之处，纵跃飞腾，将轻身功夫展开到极致，身形在崇山峻岭之间，恍若一道灰影。

    唐靖雨心底暗笑，运起飞云纵身法，瞧来不疾不徐，落后丈余远近，不过邪神再想拉远一寸，似乎也是力所不能。

    邪神再一个起落，跃上一块山石，待回身时，唐靖雨已翩然落至，神色从容，若不着力。邪神叹服道：“传云唐门飞云纵乃天下轻功之冠，果不其然。”

    唐靖雨淡然道：“轻身功夫，乃小巧之技，不足道也。前辈一元神功，才是冠绝一时的绝顶心法。”

    邪神拈髯一笑，对这一元神功显然十分自负。他遥指斜前方说道：“小兄弟你来看，这处三山对峙，左首山势如同一罗汉，笑态可掬，即是罗汉峰，右手山势起伏、堆积如阁，是谓凌阁峰，后面一峰突出如同鹰隼凌翅，俗称鹰翅峰。三山之间有一绝壑，绝壑下临深渊，晴好之日，可以遥见底下是一处幽谷，那人占据此谷筑庐而居，倒是费了一番心思。”

    唐靖雨随他手指之处看去，只见山势起伏峰峦叠嶂，隐约间果然略具罗汉、凌阁、苍鹰之相，那处绝壑却是氤氲弥漫，看不分明。唐靖雨随手指道：“莫非那处即是入谷的唯一通道？”

    邪神讶道：“小兄弟当真高明，单凭这地理走势，就能瞧出这般玄机，佩服！”

    唐靖雨笑道：“哪里？不过是日前路过一道溪水，爱那溪水之美，所以对这处地势印象深刻。那溪水就在前面不远，想来哪处溪流还不是顺谷而下，所以然也！”

    邪神也不禁哑然失笑，跃下山石，当先行去，翻过一座山坡，果然瞧见一道溪水。沿着这道溪水上行，很快进入一道峡谷，此处草肥水美，鸟鸣虫唱，景色十分怡人。

    溪水尽处，是一汪幽潭，风景更是绝佳。这幽谷三面是绝壁，光滑如镜，遥不见顶，唯有这溪水流出的呈收缩状的峡谷，是唯一的通道。

    幽潭之畔，绿草茵茵、野花烂漫，修竹丛中，果然有一座草庐，草庐旁簇生着几丛菊花，那花正当其时，千姿百态、姹紫嫣红。

    那草庐已近在咫尺，入口处看似随意栽植的果木、五颜六色的花草和高低错落的山石，却阻住了二人的去路。

    邪神问道：“小兄弟可曾看破这是甚么阵法？”

    唐靖雨摇头道：“天下之阵法，不离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有这几种基本阵法，可以组合衍生，阵中套阵、临阵变阵，千变万化，如在加上迷情迷魂之药，则风生水起、变幻无穷，威力倍增。更高明是辅之以奇门遁甲之术，那足以抵百万雄兵！”

    邪神倒吸一口凉气，摇头道：“世上哪有这等厉害的阵法？”

    唐靖雨笑道：“奇门遁甲、撒豆成兵，都是道听途说而已，难免夸大其辞。不过，阵法的厉害之处，晚辈可是深有体会。阵法不经发动，是很难辨识的，更不要说破解之法。”

    邪神打消了顾虑，就露出了霸道的强横本色，道：“我在前，小兄弟随后，你我互相照应，联手把这堆草木山石打他个稀巴烂！”

    唐靖雨正按方位大致推算生门所在，还没来的及阻止，邪神已冒冒失失踏入了阵中。唐靖雨无奈之下，也只得仓促入阵。

    邪神就在丈许外，正绕过一堆乱石，唐靖雨喊道：“前辈且住！”紧走几步，哪知邪神已踪影皆无。

    唐靖雨知这阵势已然发动，又担心邪神进了死门，那就有死无生啦。唐靖雨虽然对这邪神并无多少好感，不过这么让他困死在阵中，却也于心难安。

    这时的景象，全然与刚才不同，草木摇动，隐隐然有风声鹤唳之声。乱石穿空，仿佛百兽奔腾。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唐靖雨左旋右转，早已难辨东西，更不要说方位，这才知道这一阵法，威力还在想象之上。

    唐靖雨虽然明白阵法不外乎方位变幻加上障眼之法，不过紧要处或藏陷阱、或设机关、或步毒药，当真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此即，要不能弄清方位、找出阵眼，不要说破阵，就算全身而退亦是不能。

    一块巨石迎面飞来，骇得唐靖雨一跃而起，却结结实实撞上一株山松，翻身跃落，脚底看似草地，哪知“噗”的一声，软软糊糊浑然若不着力，唬得唐靖雨侧翻出老远，又撞上一丛荆棘，身上一阵刺疼，方勉强站起身来，真是苦不堪言。再留神看，身旁一堆山石，有些眼熟，细想可不是刚刚入阵之时的暗记，原来又回到了起点。

    唐靖雨暗道这怪阵厉害，不过布阵之人显然留有余地，无非让人吃足苦头，然后知难而退，所以并未痛下杀手，试想草地之上设置暗器、抑或荆棘之上用毒，自已焉能留下小命。

    想到此处，对邪神的担忧稍稍放松。这才想到自己刚才慌乱之下，正犯了破阵的大忌。一动不如一静，想到此处，唐靖雨闭上双眼，将刚刚经过，细细想了一遍，突然心下一动，想起那绝情谷的“迷情毒阵”来。

    毒阵的威力在毒，而此阵的威力在变。两者相通之处，都有一条溪流穿过。唐靖雨知这溪流必是生门所在，可此时方向难辨，响声噪杂，又如何找到这条溪流呢？

    唐靖雨细察之下，觉得这阵法委实玄妙，木、石、花、草、水皆被巧妙运用，加之阴阳变幻、精心布局，当得上神乎其神。

    唐靖雨无奈之下，只得反向而行，于阵法变幻中寻觅灵感。初时几步走得顺顺当当，七绕八绕，眼前出现一条小径直通草庐。

    唐靖雨紧走几步，忽觉不妥，此前瞧得分明，怎么会出现这么一条小径？

    唐靖雨再回身，眼前又是一变，只见一株说不出名的奇花正含苞待放，蓓蕾星星点点，翠叶层层叠叠，隐隐然香气扑鼻。

    唐靖雨心下正觉的这花开得诡异，忽听得“嗡嗡”之声，抬头看去，只见一片黑云冉冉飘来，迅即散开，密密麻麻俯冲下来，原来是一群马蜂。

    唐靖雨暗叫不好，这要是被蜂群围攻，只怕会死得很难堪。唐靖雨飞身跃起，向一旁一块巨石点去，哪知一脚踩空，向下跌倒。

    好在唐靖雨身法出众，斜刺里一个折身，手上碰到一横伸的枝条，顺手抓住了，然后飞身荡起，稳稳的落在枝桠之上，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邪神正绕着几堆乱石转来转去，神情急躁，长袍也刮破了几处，更显狼狈。

    唐靖雨喊道：“前辈！”

    邪神茫然四顾，显然不知道唐靖雨声音来自哪里。唐靖雨只得作罢，留神打量阵法变幻，居高临下，通观全局，终于被他瞧出一点玄机。

    这怪阵沿溪流而布，与先前迷情毒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外藏花草树木山石、内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此阵厉害之处，是中间还嵌套一个五行阵，让人如坠云雾，加之暗设机关，更巧妙引入野生毒物，更让人防不胜防。

    唐靖雨辨识清楚，一声清啸，飞身掠过脚下的清流，默念方位，再前行数步，回身退后，恰好瞧见邪神挥剑斩向虚空。唐靖雨心中暗笑，叫道：“前辈！”

    邪神着实骇了一大跳，怔了片刻，方讪讪道：“这阵着实厉害，小兄弟可曾有破阵之法？”

    唐靖雨点头道：“这阵法处处留有余地，或是这阵法的唯一破绽，唉！冲这些你我该退出才是！”

    邪神急道：“小兄弟，你且放心，只要他给我一个交待，我不会伤他性命！”

    唐靖雨道：“也罢！前辈，你依我说的方位，等踏足溪水之中，那是生门所在，就算已安然脱出此阵。”

    唐靖雨在前，随口报出推演好的方位。邪神依言而行，一步都不敢越位，左旋右转，前前后后，也不过数息之间，邪神一脚踩空，已踏入溪流之后，再回身看去，只见山石错落、树木葱茏，哪里还有半分杀气，分明是一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