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十七
不出门的时间并没有我想象的无聊。 林宇呈很忙。而我,也很忙。 他忙着接电话,看文件。 而我,忙着好奇。好奇,林宇呈一个大三学生哪里有那么多文件要处理,哪里有那么多电话要接,嗯,颇有点傅岩东在家处理“公事”的味道。 林宇呈接电话总是刻意避开我,我虽然偷听过许多次,却不幸每次都被他逮个正着。六十七次的失败深深刺痛了我,终于,我换了个方法。 趁他做饭的时候偷溜到他房间翻那些或红或蓝的文件夹,想从中找到答案。 其实,最简单且轻松的办法是我主动问他,但那段时光里,我从未问过。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时候的我,其实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林宇呈在做什么,反而在心底里抗拒着那个答案。 傅岩东最宝贝的是我,但他疑心很重,不可能放心把我交给一个保镖,哪啪这个保镖是万能的林宇呈。 除非傅岩东十分信任那个人,且那个人有十分过人的本事得他青睐。 林宇呈有国人的本事我并不怀疑,但取得傅岩东信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需要时间,据我对傅岩东的了解,最少两年。 林宇呈在傅岩东手下最少两年。 可见,林宇呈背着我接电话,防着我偷听实在是低估了我的智商,或者低估了我对傅岩东的了解程度。 让我难过的是,林宇呈误会的智商低这件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向他澄清,以至于他死前,还拉着韦昔的手,让她照顾我,像是没有谁我就活不好似地。 那时候,我很想像平时一样,特矫情地捶打他一下,然后特矫情地钻进他怀里,特矫情地问他,“林宇呈,你把我交给别人照顾,你能放心吗?” 然后换来他极其认真的一句,“不能。” 可是,我没能那么做。 我安静地紧紧看着他,甚至连告别地话都没来得及说,甚至连哭声都没有。 不过,此时我没有弄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 这是林宇呈住进来之后我第二次进这间房。除了多出来的一张办公桌,家具摆设和装饰布置一点都没有变,可是,我却觉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我一时半会也感觉出来。 显然,这并不是我潜进来的重点。 为了节约时间,我直奔林宇呈的书桌。 书桌上那叫一个干净,红色文件夹规矩地叠在左边,蓝色文件夹整齐地叠在右边,桌上竟还有砚台和毛笔。 毛笔蘸了墨,搁在砚台上。书桌正中间是铺开来写了一半的宣纸。 我不懂毛笔字,也不懂这到底是什么体,只是觉得墨汁在宣纸上,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不羁,特好看。 让我有种试试地冲动,于是,我抓起毛笔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涂涂画画”四个字半点不夸张。 墨汁不均匀地地出现在宣纸上,还挺好玩的。 我玩的不亦乐乎,专心致志。以至于根本不知道林宇呈是什么时候进的房间,也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 他似乎是看了很久没看懂,忍不住问我,“你写的什么?” 我没有看他,下意识地回答,“林宇呈啊。” 宣纸之上,歪歪妞妞写着的确实是“林宇呈”三个字。 等我反应过来时,林宇呈的右手已经握住我的手右手,他轻笑了一声,说,“写的好丑。来,我教你。” 话语间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扑在我后颈上,痒痒地,像是什么高深的法术,瞬间淹没了我的心神,任由他带着我一笔一捺将他的名字覆满整张宣纸。 我微微侧过头去瞄他,因为距离太近,只能看清他轮廓清晰的侧脸,还有他认真专注地神态。 那一刻他的样子如同雕刻,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上,无论漫长岁月如何冲刷,它依旧在哪里,从未消失。 林宇呈,世间在也找不到他那样美好的人了。 他突然侧头,瞧我,我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尴尬地“呵呵”了两声。 林宇呈用左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笑着,“认真点。” 我很不满意地反驳,“我明明有很认真地看着你。” 他愣了愣,然后笑了,古水无波的眼睛里都是笑意微微荡漾着。 “我教你写你的名字?”
我木讷讷的点头。 这次,我真的有很认真的学,想要好好在他面前表现一下。 但是,傅岩东给我取名字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我会用毛笔来写,所以没能给我取个“傅一一”这种书写简单的名。 只有林宇呈带着能把它写的端正,他一松手横撇竖捺便怎么都凑不到一块了。 这真是让人郁闷的事情。 显然,聪明的我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 大笔一挥,豪气万丈地在宣纸上写下两个简单的字。 “十七。” 嗯,我觉得写得相当不错,喜滋滋地看向林宇呈求夸奖。 他却没有看我,盯着宣纸上的那两个字,惊喜与痛苦两种对立的情绪在他眉间交替。以至于我没能清楚的在他脸上辩出忧喜。 反正,他看着不怎么高兴。 难道是我没写他教我的字,生气了? 我犹豫了一下,弱弱的解释,“这也是我的名字,我以前在孤儿院待过,那时候我就叫这名,‘傅氿霄‘三个字太复杂了,这个比较简单,所以……” “……我以为你忘了,没想到还记得。”他的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若不是他离得很近,我想我肯定听不到。 听到是听到了,却完全没听懂。 我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在我离开孤儿院到傅家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确忘记了,可是不久前傅岩东提醒了我。 是他让我忘记,也是他让我记起。 孤儿院的十七,傅家千金大小姐傅氿霄,她们本就是一个人,并不冲突。 林宇呈蓦地笑了,眉间痛苦的情绪一扫而空,自顾自往门口走。 “走吧,去吃饭。” 他这个转变太快,我没能及时跟上节奏,站在原地没动。 林宇呈回头瞟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酸辣土豆丝。” 我朝楼下的餐厅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