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 第一节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张先《千秋岁》

    我能感觉得到结实有力的臂弯紧紧抱着我，我能感觉到激烈跳动的心脏靠得我那么近，那么近，我甚至能听到一声声急切紧张的“十七”，林宇呈，我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我很想睁开眼看一看他此时的表情，我也很想睁开眼笑着告诉他，我终于见到你了，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我挣扎无能。

    脑子里闪过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我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抓着抱着我的人，一遍又一遍低喃着韦昔的名字。

    “什么？”

    是林宇呈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关切而温柔。

    “救，韦......”我终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痛，痛，痛......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痛得慌，五脏六腑也抽蓄着，我刚想哼哼唧唧的叫唤，一双手握住了我的手，动作很轻，仿佛是怕弄疼我。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让我熟悉。

    “傻姑娘，”他的指尖在我额间轻轻揉动，化开我紧皱的眉心，“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我差点死了？记忆里零散的画面一点点拼凑起来，结成完整的大网，前因后果终于在脑袋里清晰可现。

    可是林宇呈，我无论如何还是找到了你啊！

    我没有睁眼，在心底微微的笑了起来。无论再多的风险，我还是找到了你。

    林宇呈无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傻丫头。”

    “傅氿霄......”韦昔呱躁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定在了不远处，“她没事吧？”

    她在问林宇呈。

    “我当然活着，活得好好的！”我睁开眼白了她一眼。韦昔面色红润，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手也吊着，见我醒了微不可查的笑了笑，眼睛里的喜悦却藏不住，她瞪了我一眼，看了看林宇呈，又看了看我，很懂事的转身出去了。

    我目送着她离开，心里担心着她的伤，直到她消失在门口才收回视线，望向林宇呈，他也正看着我，四目相对我们都没有收回去，静静的望着对方。

    他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我分辨不清，但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我分明看到我自己，两个小小的自己被缩小在他的眼底。

    他的眼里只有我，而此时我的眼里也只有他。

    房间是竹木相错的吊脚楼，窗边挂着青竹帘子，窗外依旧下着雨，雨滴滴滴答答打在竹节上，仿若一首动听的乐器，习习凉风扬起青竹帘子破窗而入，拂过我们的脸颊，惊醒两个对望了许久的人。

    我匆忙的收回视线低下了头，林宇呈就站在床边，身上穿着一套深绿色的迷彩服，又脏又皱，脸色有些苍白，眼袋也深，头发乱糟糟。林宇呈严谨克己，仪表翩翩，何曾这么狼狈过？一定是救我之后一直守在我身边，一步不曾离开，还来不及换洗。

    林宇呈，你对我的好真的只是为了报答傅岩东么？

    “韦昔是后脑勺磕着了，左手骨折，不过已经上好了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林宇呈一边告诉我韦昔的伤势，一边俯身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又在我背后垫了个枕头，让我能靠着舒坦。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身上，我身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抿着嘴偷偷的笑着。

    林宇呈回身在窗边的小桌子上倒了杯水，又拿了药片递到我面前，沉声说，“把这药吃了！”

    我能感觉到林宇呈声音里的怒气，他在生气？是为了我来找他了而生气了？

    我可怜兮兮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着眼眸看着军用棉被上深绿色的纹路，小声的说，“我知道我不该来的，你别生气。”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但我不愿意看到林宇呈生气。

    林宇呈没作声，兜着药片的手依旧递在我面前，良久，他才温柔的说，“先把药吃了。”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眉目间依旧蕴着微微的怒气，却比刚才要好得多，不像是会以怒对我的样子，没来由的胆子大了些，龇着牙叫唤了一声“痛”，林宇呈紧张急切的俯身查看我的伤势，“哪里痛？”

    就知道他会心软！

    痛是真的痛，一身的伤，但也并不是十分严重，仅仅一些皮rou伤，心里的伤已经在见到林宇呈的那一刻不治而愈了，所以再痛也能捱得过去。不过，能看到他紧张我的样子，我决定再无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