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又没问过我
赔偿的标准,很快就定出来了。 村委会在上次举报到环保局的时候,原本就已经统计过村里受到污染的土地情况。 而电镀厂的人,似乎巴不得尽早处理完这件事,就好像担心钱是烫手山芋,来不及送出去,而晚点送出去,他们就要倒霉似的。 这种急切送钱的心情,让人很难理解。 这种效率下,还不到中午,受灾的村民们,就开始陆陆续续拿到钱了。 路野家有一小块水田在河边不远,也被污水污染过,现在都荒废着,所以按照补偿标准,他们也能拿到最低补偿标准,两万块现金。 其他的村民,两万三万,五万六万不等。 丁浩是村里赔偿最多的一户,他拿到了十五万赔偿金,而且据说是马老板亲自定的数字。 这让好多人着实羡慕了一阵。 只有路野知道,马金辉赔给丁浩这么多钱,有其他的原因。 不管马金辉自己遭受了什么悲惨遭遇,在此之前,他毕竟绑架了丁浩,甚至还动过杀人灭口的想法。 现在,给马金辉一百个胆子,他恐怕也不敢打丁浩的主意了,但他还是怕自己绑架杀人的事暴露出来。 他这是花钱封口,求丁浩不要再在这件事上计较。 看来马金辉的腿断了,脑子还是灵活的很。 丁浩拿到补偿金不久,路远行也很快拿到了两万块钱,然后马上交给身边的赵素兰。 因为很多人拿到补偿,所以现场气氛很好,大家说说笑笑。 但有几个人却满脸不愉快。 其中一人就是路野的六婶。 六婶挤到牛支书面前,不满道:“老牛书记啊,照理说,我家那两块旱地,也受到污染了,怎么也得赔我两三万吧,我怎么一分钱都没得赔呢?” 牛支书还没说话,下面倒是有人起哄了。 “哎呀,鸿飞他妈,你那地,都快到双水村的那头了,引的是另外一边的白溪水,可不是受污染的那水,能受到什么污染啊,你看你前面的那几块地,老牛叔的、根宝他爹的,不都没赔到钱么,他们都不说话,就你还不死心。” “对啊对啊,鸿飞他妈,你们家这么有钱,就别来分其他受灾村民的钱了。” 村民们的起哄,让六婶有些难堪。 她脸色阴沉地走了下来,还嘀咕着:“不要就不要,我家鸿飞一个月就能赚六七万,有啥稀奇的。” 刚巧她看到赵素兰在数着钱,她就更加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说他二伯母,你就好好收着这钱,到时候早点造个房子,给路野找个媳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靠路野的工资,怎么也得半年一年才能存下来吧。” 赵素兰听得一滞,脸上的喜色顿时收起。 要不是路远行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恐怕真是忍不下去。 路野看了这一幕,也是眉头皱起。 虽然不屑于和六婶这样的女人计较,但他心底里是越来越讨厌六婶这个人。 边上的路小小,更是愤愤不平地嚷嚷着,“受不了,我真是受不了,一个月七八万的收入,还算什么了不起的?路野,我要想办法帮你出气。” 路小小还没说完,路野的远房二爷爷,拿着三万块补偿金,也怏怏不乐地下来了。 二爷爷是刚才一直不愉快的另外一个人。 老人家看看现场大家说说笑笑的样子,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就不知道,你们拿了这断子绝孙的钱,有啥子好乐呵的?” 二爷爷的话,说得突然,正在说笑的大家都愣住了。 二爷爷语重心长地继续说:“这是电镀厂的污染,我让人查过了,里面有那啥的重金属,还有各种酸碱有毒物质,这种污染一旦进入土地,十年二十年的,种出来的东西都不能吃。 人吃了,就要得病!人住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同样要得病! 我年纪大了,住在这受污染的土地上,是无所谓,可是你们年轻人呢?” 老人家这话说完,现场陷入死寂。 是啊,老人家的话太有道理了。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土地,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靠着这些地养活他们,但他们现在却再也不能吃地里长的庄稼和蔬菜,想想也确实有够痛心的。 相比这土地的价值,这钱拿了又有什么用? 这确实是断子绝孙的钱。 其实别说只有老人家想到这问题,很多人也早就想到了。 良久之后,有人轻声嘀咕:“唉,反正我们家是准备下半年搬到城里去住了。” 有人在叹气:“我也想搬啊,可惜没钱到城里买房,城里开销又大。” 还有人说:“去南方打工吧,打工赚钱多。” 有人反问:“这是我们的家,难道就不回来了么?” 于是刚才的喜气洋洋,变成了现在的愁云惨淡。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冒出一句:“要是……有人能把这污染给治好,那可就好了。” 有人马上回:“污染容易治理难,听说电镀厂造成的污染,治理成本很高,难度很大,恐怕这三百万赔偿化完,都还不够治理费。” 于是众人又沉默,一筹莫展。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又突然响起:“唉,你们啊,真是的,说起治理污染,环保啥的,我们这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环保专业大学生么?”
众人闻言,先是纷纷转向说话的六婶。 然后目光又逐渐汇集到路野的身上。 环保专业的大学生,双水村有史以来就只有一个,路野。 六婶看着路野,继续不冷不热地说:“既然大学读的是环保专业,那遇到这种环保问题,总会有解决的方法吧,如果连大学生都找不到解决的方法,那去读大学,又有个屁用?还不如我家鸿飞,钱赚够了,可以到城里去买房,也无所谓污染不污染。” 大家总算是看出来了。 这感情还是在针对路野。 路野哪里就得罪你,招惹你了,不就是小时候一直压着你儿子一头么,要惹得你一直这么处处针对? 边上的好多人,都在替路野愤愤不平。 三叔也忍不下去,他大声道:“我说他六婶,你这就不对了,小野虽然是环保专业的大学生,但我也了解过电镀厂的污染,要处理电镀厂的污水,需要的是钱,光有技术是没有用的,又有谁能出得起这个钱?” “唉,所以说,读书没用,有技术也没用,一切都还得靠钱!算了,反正我的地也没受污染,我也不cao心这事。” 六婶似乎也不想和三叔对着干,她转身扭着屁股离开了。 但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谁说我没有办法处理这个问题?” 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落在路野的身上。 六婶也回过头,怔怔地看着路野。 路野淡淡一笑:“你们又没人问过我,怎么会知道,我就肯定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小野,你能解决这问题?”这次提问的是三叔。 他的语气很焦急。 “对,我确实研究出一种新的办法,利用生物学和环保科技结合,可以很轻松、很彻底地治理电镀厂对环境的污染,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方法的成本不高。”路野笑吟吟地点点头。 六婶不信,冷冷问:“那你为什么早不说?你故意不说又是什么居心?” 路野继续淡淡笑着:“电镀厂要给大家赔偿,我为什么不等赔偿下来,再尝试去解决这个问题呢。” 电镀厂正在发钱的几个领导、工作人员,听了这话,差点都是一个趔趄。 而村委会又是一片轰然。 沸腾了! 路野施施然地起身,说:“好了,明天早上,想要找到处理污染方法的乡亲们,可以到丁浩的鱼塘来找我,我现在要走了,我得提前去做一些准备工作。” 说完,路野缓缓离去。 留下一路的惊叹。 还有无数充满希冀和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