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各奔前程
当初大周兵分三路征讨河北,齐王柴英为了应对也将手下人马分作了三路,其中来自安东的张清所部负责抵御虎安,来自辽国的郭药师所部负责虎贲,而河北本土人马则负责对付虎威军。 但随着秦八郎一死,那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辽国耶律定被擒,带领人马留在河北作战的郭药师所部立刻变成了无根飘萍,人心浮动。张清所部尚有安东大都护府可依靠,但他郭药师此时又能靠谁?虽然此时尚有西京道在名义上属于辽地,但在郭药师的眼里也不是一个值得投靠之所。 原因就是安东收缩自保,辽国耶律定被擒,眼瞅着河北也快要支持不住,下一个要倒霉的肯定就是当初提议四家联盟的安西军。对安西军,郭药师并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安西军很强,可好汉架不住人多,猛虎敌不过群狼,郭药师始终认为最后会败亡的会是安西军,与其到时做一降将,倒不如现在就主动投诚。 至于投谁,那是不需要多考虑的,除了大周别无二家。郭药师的人马多是北地汉儿,而且与金兵交战多次,自然不可能去投金人自个找不痛快。而得到郭药师有意投诚的消息以后,虎贲军主将辛从忠那个开心呦。 虎贲军,当初与龙骧军一样被并视为皇帝亲军。只是时过境迁,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以前的龙骧军被取消了番号,所部人马被并入了虎安军,而当初的龙骧军主将如今也是境况凄惨,死走逃亡。 辛从忠不想让虎贲军重蹈龙骧军的覆辙,所以当初对圣上的主动招揽,辛从忠没有半点迟疑的选择了接受,这也让虎贲军躲过了被打压拆分的危机。只是辛从忠并不满意此时虎贲军的现状。虽然当今圣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虎贲军,可虎贲军却迟迟拿不出一个可以叫人满意的战绩。之前在征讨蜀王柴慎时,辛从忠等将出于武人的自尊,不愿去干杀良冒功的丑事,这也就导致了虎贲军在杀敌数量上远远不及虎威军。 这次出兵河北,辛从忠知道这是当今圣上想要给虎贲军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很是珍惜。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当形势开始向着周金两国这边倾斜的时候,辛从忠所要考虑的就不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他需要从全局上考虑利弊得失。 周金此时虽是同盟,但辛从忠明白,两国的友谊不可能长存,一旦出现利益冲突,两国必定刀兵相见。此时已经没有了辽国南京道作为缓冲,金国这次的不请自来更是让辛从忠对金国这个盟友充满了不信任感,尤其是金国在河北北部的连番劫掠,更是叫辛从忠在心里已经将金国列为了头号敌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百姓效忠的是谁,但终归与辛从忠一样是汉人。那些被金兵蹂躏的汉人遭遇,让辛从忠怒火中烧。可朝廷此时的态度却叫辛从忠感到隐隐的失望,自己所上的奏折没有回复,反倒是来了朝廷叱责虎贲军作战不力的旨意。 辛从忠知道,自己想让朝廷现在就对金国提高警惕的建议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可金国的危险性就那么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辛从忠很担心金兵会在尝到了甜头以后不肯罢手。而郭药师的有意投诚,恰恰就为辛从忠解除了后顾之忧。 首先,郭药师的人马与金兵交战多次,彼此之间势同水火,郭药师不太可能会去投靠金国。其次就是郭药师的人马虽多是汉儿,但终归并非是大周子民,现阶段无法得到朝廷信任,即便朝廷接受了郭药师的投诚,如何安排郭药师的人马也是件叫人头疼的事情。而现在就不需要为这件事头疼了,金兵这个威胁一出现,正好用郭药师的人马来防备金人南下。 一个巴掌拍不响!当双方的利益相符合的时候,剩下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郭药师的变节对大周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河北来讲就是灭顶之灾。虎贲军长驱直入,直奔真定府杀来,那些眼见河北大势已去的人也纷纷是望风而降,眼下河北除了张清所负责的西路尚且无事外,其余两条战线已经全面崩溃。忠心齐王柴英的人马被困孤城,而那些投诚的人马则变成了大周官军的急先锋。 …… 河北真定府 此时的真定府早已没了先前的安定祥和,金兵的残暴,周军的无情已经叫百姓风声鹤唳,此时虽尚未见到敌军的踪影,但大部分真定府百姓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逃往安西军治下,至少那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河北之主柴英将自己独自关在书房内,谁也不见。到了此时此刻,柴英没有怨天尤人,他只是在想自己最后的命运会是怎样的,是选择如三弟一般自杀,还是像二弟那样被自杀,亦或是也逃往安西,从此仰人鼻息的苟延残喘。 “相公,房大人来了www.shukeba.com。”书房外传来妻子的声音。 房学度来了,柴英不能不见,开门将房学度请入书房,关门之前吩咐妻子去准备行囊。像柴慎那样自杀,柴英没有那份勇气,可让柴勇那样被自杀,柴英又不甘心。好死不如赖活着,柴英在见到妻子那副担心的神情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爷,你真的考虑好了?”房学度不得柴英开口,便主动问道。方才柴英吩咐王妃去收拾行囊,已经叫房学度猜到了柴英的心思。 “……以后莫要再以王爷相称,房卿,我是个没出息的人,不能像三弟那样自杀成仁,我放不下自己的妻小,叫你失望了。”柴英苦笑一声,对房学度歉意的说道。 “……既然王爷已有决断,那房某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王爷真的能放下吗?” “放不下又能如何?没有了河北,即便有这个身份在,可又有谁会在意。”柴英叹了口气,“房卿,其实我也不想去投安西,毕竟我是大周皇室,可若不投安西,我实在是怕不久之后就被暴毙而亡啊。” “王爷就没想过借助金人的力量?”房学度试探的问道。 “房卿!难道在你眼里,柴某是会做那种数典忘祖之事的无耻之辈吗?”柴英闻言怒道。 “王爷息怒,房某只是试探而已。必定大难临头,人心难测。”房学度赶忙解释道。 “……以后这种试探还是少做为妙。房卿,如今咱们河北大难临头,你对日后有何打算?”柴英没好气的说了房学度一句,随后又问道。 “……王爷有话请讲,不必拐弯抹角。” “房卿,你是个有本事的,可惜河北太小,没有给你提供足够的舞台。我希望你可以随我一同去投安西。当然我也是有些私心的,等以后你在安西得到重用,到时也可以照顾我一二。” “……王爷多虑了,莫忘了,论关系安西那李墨也是王爷的妹夫,只要王爷安分守已,以那李墨的为人,是不会主动为难王爷的。” “唉~我当然是没有以后还能东山再起的想法,想当初我贵为太子都奈何不了当时身为臣子的李墨,如今人家兵强马壮,而我又势单力孤,哪里还能有那个妄想。我算是看出来了,日后会跟大周争天下的,必是那李墨,我这个人还是安分守已把这辈子安稳过完就算是不错了。” “……王爷也不必这么妄自菲薄……” “哎~你也不必安慰我,我自己心里明白不如那李墨。既然你也愿意随我一同去投安西,那不如再辛苦一下,看看还有谁愿意随我们同去,如果有愿意的,那就一同捎上,若是有不愿意,那就把这座城留给他们,也算是我最后留给他们的一件礼物。” 房学度听到柴英有不战而逃的想法,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怒其不争的不满。但房学度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说柴英不是的时候。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何必要等到被敌军围城以后再冒险突围,倒不如趁着敌军未至,这时候反倒可以走的更加从容一些。
按照柴英的指示,房学度召集了文武百官,说是文武百官,但实际上人数也就只有尚在真定府的十几个人。大部分人早已被派出去抵御大周的官军,现在不是被困就是被杀。扫视了眼前的十几个人,房学度说出了齐王柴英的决定。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许多话要说,但现在先听我把话说完。”房学度制止了几个想要开口说话的人,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说道:“你们不必去想劝说王爷回心转意的话,咱们就说说眼前的现实,郭药师投敌,导致我河北的防线面临崩溃,眼下这真定府只有两万老弱守军,而即将赶来的官军却多达十万,试问你们有何办法守住这真定府。更何况即便真的守住了,若是敌军围而不打,凭真定府所存粮草,又能支持多久?” “若是安西能赶来呢?”邬梨开口问道。 “若是此时河北大部分尚在我军手中,那安西肯定会出兵来援,可问题是咱们如今还有什么价值让人家安西军不顾自家防线赶来相救。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人家安西军欠着咱们河北军什么吧?不要忘了,当初咱们可以配合大周算计过人家一回,人家不计较是人家大度,可不代表人家就忘了这档子事。” 房学度一席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众人沉默了半晌后才有人出声问道:“……王爷真的要走?” “王爷说了,来去自由,若是有愿意随他一起走的,那他欢迎,可要是有不愿意的,他也不会勉强,到时会把这座城留给不愿意走的人以作晋身之资。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愿意随王爷走的站在左边,不愿意的站在右边,开始吧。” 众人见房学度现在就要他们选择,知道多说无益,每个人都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连同房学度在内的十五个人,愿意跟柴英一起去投安西的人有十个,而不愿意走的则有五个。 “好了,那就这样,董澄,你在这五人里官职最高,那这真定府在我们走后就交由你负责。大家回去收拾一下吧,等到天黑以后我们就出发。”房学度这时也没心情跟众人多说,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准备离开。 “老房,干嘛这么着急?”随同房学度一起离开的邬梨追上房学度低声问道。 “事情宜早不宜迟,既然有人决定留下,那为了避免发生叫人不愉快的事情,还是趁早离开了好。” “……你是担心会有人投敌?”邬梨皱眉问道。 “人心难测啊,或许一座真定府只能保住某些人的性命,而我们这些不肯投降的人才是某些人眼中的晋升之资。老邬,你回去以后立刻命人送信给你女婿,让他想办法带兵赶来与我们汇合。” “……可我女婿是安东军啊。” “你啊,安东军又怎样?秦八郎活着的时候安西军自然不好下手,可如今秦八郎死了,安东军群龙无首,自然只能各奔前程。实不相瞒,当初我之所以撮合你女儿跟张清的婚事,其实也是抱着招揽张清的想法,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却便宜了什么都没做的安西军。” “可万一我女婿不打算去投安西呢?” “不会的,安东与安西渊源颇深,如今主持安东都护府事务的汪旦与李墨的正妻伏婉是青梅竹马,更何况李墨的平妻中有一位可是大周公主,只要安东都护府不想被大周朝廷日后清算,他们唯一能投的也只有安西。” “……好吧,那我就照你说的做。对了,我去做事了,那你呢?”邬梨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问道。 “我自然也有我的事情要忙,我们也不能完全指望别人,在离开的时候也要有点自保之力才行。难道你没发现不愿意走的五个人都是手握兵权的人吗?”房学度摇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