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内讧
时间越是拖得久,宋江这心里就越是没底。他是个聪明人,可越是聪明的人,往往在意志力方面就越差,做不到笨人那种坚持到底的一根筋。一开始南周军主攻,安西军已守为主,可如今攻守易位,宋江也随之开始动摇。 让他就此放弃又有些不甘心,心里总有那么一丝幻想,认为只要再坚持片刻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就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让宋江失去了最后一丝全身而退的机会。 李墨的命令可比柴构的圣旨要好使,一声令下,除了朱武率军监视江陵府外,其余各路人马皆是快马加鞭的赶来岳州。岳云与严成方奉命前往南周军挑战,其实就是想拖住南周军。 南舟北马,在冷兵器时代,机动性最强的当属骑兵,安西位于北方,李墨对骑兵的重视程度更是远超历代帝王。不知道历史的人不知道,横扫欧亚大陆的成吉思汗,靠的就是手下有一支强悍的骑兵。李墨虽没打算跟成吉思汗学,可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可以极大程度上的占据主动。 等到天下一统之后,军队的建设就会减缓,朝廷的工作重心将会转移到恢复民生之上,可淘汰谁,留下谁,这还是未知数。安西军的骑兵人人都有危机感,虽说安西对待卸甲之士的安排令人满意,可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活的人还是不想就此离开军营。 想要留下,那就必须要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战绩,南征是安西军对外的最后一次机会,短时间内安西军不会再对外发动大规模战争,抱着去晚了连口汤都喝不上的心态,收到李墨将令的各部人人争先,唯恐落在人后。 如今南周各地基本上都已认命,对安西军的过境几乎不再任何反应,这也就让安西军各部得以畅通无阻,提前赶到了岳州。而随着安西各路人马的赶到,南周军上下的悲观情绪也一日高过一日。 南周军大营 端坐主位的宋江看了一眼手下众将,出声问道:“各位,可有破敌之策?” 无人回应,要有办法早就说了,怎么可能会拖到现在才说。宋江也只是问问,好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个铺垫,也没指望这时候能有人提出办法。可偏偏就在宋江打算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有人开口了。 “宋帅,今时今日,还有什么好说的?摆在咱们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死战,要么投降。” “……那依你之见,我等当如何选择?”宋江看了说话的任森一眼,问道。 任森是宋江一手提拔,只是后来任森跟了云天彪,与宋江的关系也就淡了。可谁料想云天彪时运不济,在战场上被安西军给干掉了,任森这位大将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又回到了宋江的麾下。只是由于任森有过一次前科,宋江自然也就不会跟他推心置腹,人是收下了,但想要重回宋江的核心队伍,却并不容易。与任森情况类似的还有王天霸跟颜树德,这三人再加上一个唐猛,当初都是被宋江发掘,可没有一人留在宋江身边,皆是听从朝廷调令,分别去了陈希真和云天彪麾下听命。 不过现如今宋江手下无人可用,这三人也就得到了机会,可想要重新获得宋江的信任,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 任森不太想跟安西军死磕到底,到了这种时候,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安西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可让他们自己去投降安西他们有干不出来,需要有一个领头人。而这个领头人,任森等人看中了宋江。 要说关系,其实辛从忠要比宋江更加合适,只是辛从忠这人是个死脑筋,在任森试探了几次之后,就认定走辛从忠这条路走不通。就比如现在,安西军的人马正在不断增加,南周军上下都在各寻门路,唯独这个辛从忠不慌不忙,整日里除了休息就是出战,仿佛南周的存亡与他无关一般。这次军议宋江本来也请了辛从忠,结果辛从忠却没来,而是留在自己的营帐内擦拭兵器。 “末将只是宋帅手下一将,自然要与宋帅共进退。”任森应声对宋江说道。话音刚落,颜树德、王天霸以及帐中其他人仿佛这时心有灵犀,异口同声的对宋江说道:“我等愿与元帅共进退。” 宋江一瞧众人的反应,心里顿时有了底。敢情众人跟自己的想法一致,只不过没人愿意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看着眼露热切的众将,宋江的心里不由一阵苦笑,眼前这帮家伙看来是打定主意想让自己做这个出头鸟了。 其实做出头鸟也没什么,为了安抚人心,想必安西也不会亏待了自己这个主动投诚的人。想要继续今时今日的待遇估计不可能,但做个富贵闲人还是应该可以的。但是手下跟自己一条心还不够,眼下南周军并不是只有自己这一个元帅,还有三分之一的人马掌握在另一位元帅的手中,他老人家要是不松口,这要是一内讧,自己能够安西谈判的筹码就又少了一些。 “唉~各位的心意本帅已经明了,可问题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难以解决。”宋江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 “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大家伙都听你的。”忠实马仔李逵及时开了口。 “是啊是啊,宋帅,有什么难题请讲出来,大家伙一起想办法就是。”任森也不甘人后的表态道。 “你等也知道,如今这南周军并非我宋江一人说了算,若是辛元帅不肯点头……”宋江话说到这就住口了,在场的都不是笨蛋,心里自然明白宋江的意思。 不过这还真是一个麻烦!论武艺,辛从忠可在军中排名前五,而论资历,即便是宋江也比不上。辛从忠的虎贲军,早在太上皇时期就是军中精锐,而宋江的虎威军,则是在柴冲上台后才建立。而且更要命的一点,辛从忠这次是代表南周皇帝柴构而来,相比起宋江,辛从忠的手里握着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就是说即便是杀宋江,那也是可以的。 不解决辛从忠这个拦路虎,以宋江为首的这帮人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可眼下毕竟还没正式改弦易辙,为了投降杀害同僚,这事好说不好听啊。都是要脸面的人,谁也不愿做这个刽子手。 宋江一瞧众人沉默,心里顿时不满,怎么着,光看见贼吃rou,没见过贼挨打,这一碰到问题,就一个个做起缩头乌龟了? “嗯咳……诸位,谁愿意去劝劝辛元帅?”宋江轻咳一声,问众人道。 谁敢去啊?那辛从忠武艺高强,心里还有尚方宝剑,这要是惹恼了他,杀了自己都没处喊冤去。可宋江在上面盯着呢,任森感到自己的脸皮有些发紧,知道自己正被宋江盯着呢,有心不吭声,但也明白这是重获宋江重用的机会。可让他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任森那是真不愿意。 被逼急了,眼看躲不过去,任森咬了咬牙,开口对宋江说道:“宋帅,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要出力,大家都一块使劲才成。” 听到任森的话,其余人心里那个骂娘啊,可也不能说任森说错了,只得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宋江。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任森的态度很明确,出头鸟不干,出力倒是没问题。而宋江打一开始没打算把这件事就托付给任森。本来嘛,谁都不是傻子,这种坏名声自己背,好处大家占的事情没几个人愿意干。 不过有任森开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话说开了,以宋江为首的这帮人已经开始偏向对安西投诚,目前的唯一障碍就是辛从忠,那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想办法排除辛从忠这个障碍。 宋江知道,想要说服辛从忠的可能几乎就是零,他也不打算去冒这个险。今天的军议,说白了就是宋江对众将的一次试探,结果很令他满意。既然众志成城,那就没有办不到的事。不就一个辛从忠嘛,办他! 目标明确了,接下来就是看手段。别看宋江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可坑人的手段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跟同样坑人本领出色的吴用性情相投。想那水浒传里,为了扩大声势引起朝廷注意,宋江吴用这两个缺德带冒烟的货坑了多少人呐。秦明被他坑的家破人亡,卢俊义这位大名府第一财主也被他坑的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一座梁山大山头,其中又有多少小山头,都是宋江与吴用的杰作。
如今虽然没有梁山,可宋江这个人的性情却是与李墨所知的基本无差,同样自私自利,市恩沽义。想让他有为国死战之心,倒不如相信母猪能够上树。 …… 如平常一样,辛从忠在完成“陪练”的工作以后,回营休息。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回营以后辛从忠感觉有些心绪不宁,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虽然身体很是疲惫,可就是静不下心来。 既然睡不着,辛从忠索性就不睡了,起身坐在榻边,取过自己的丈八蛇矛擦拭了起来。还别说,手上擦拭着兵器,辛从忠原本烦躁的心情也逐渐平复,困意也渐渐的上涌。辛从忠揉了揉眼,既然困了,那就睡觉。感觉口渴的辛从忠伸手取过水囊准备喝上几口后就休息。 却不想刚喝一口,就听帐外传来一声异响,循声望去,就见侍立在外的侍卫的影子被人放倒。辛从忠心里一紧,当即握紧了手中的蛇矛。为了防止安西军半夜偷营,这段时间辛从忠一直睡不卸甲,此时发现了异状,也不需要穿戴。 看着帐外的人影晃动,似乎有些犹豫,辛从忠缓缓的后退,将榻上的被子卷起,做成有人蒙头大睡的样子,自己则退到了阴影处,伸手取出匕首划开了背后的营帐,见帐外无人,一低头钻出了营帐。 也就在辛从忠钻出营帐没多久,就听帐内传来一阵喊杀声,紧跟着就是有人惊呼上当,躲在暗处没有跑远的辛从忠看到有人从自己钻出营帐的那个破口钻出来,也不去看到底是谁,举起手中的蛇矛就刺了过去。 那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叫,就被蛇矛刺死。而辛从忠一击得手也不迟疑,当即直奔马廊而去。他是马上将,只有上了马才能发挥全部实力。而且既然有人敢在军营中刺杀自己,想必幕后主使者必有后手。 辛从忠一面大声示警一面快步向马廊奔去,可叫辛从忠感到心惊的是,自己已经喊得这么大声了,可在帐内休息的兵卒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说这些人全都背叛了辛从忠,辛从忠不信,可这些兵卒没有反应,恐怕事先已经遭了人暗算,即便此时没有性命之忧,对自己也派不上用场。 辛从忠原本打算召集本部人马据营而守,弄清楚事情真相,可现在看来,自己必须先离开了,辛从忠不怕死,这回就是战死两军阵前他也无怨无悔。可若这样死的不明不白,辛从忠不干。 眼看着就要接近马廊,辛从忠已经看到自己的爱马,可这心却一下子凉了,因为在马廊外面,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宋元帅,不知来我营中有何贵干?”看到了宋江,辛从忠已经大致猜出了今晚这一变故的原因,边说边向宋江靠近。 “辛元帅,莫怪宋某不近人情,你若是此刻放下兵刃,宋某保证,可保你一命。”宋江微笑着对辛从忠说道。 “……宋江,你想投敌?”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某也是想要保全手下这些将士的性命,让他们可以活着与家人团聚。” “哼,好一个假仁假义的宋公明。”辛从忠被气笑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来辛元帅是不愿意接受宋某的好意了。”宋江收起了笑容,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