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田陌野望
张文若一直向往着陶渊明式的田园生活，在紧张忙碌奔波中寻求属于自己的一份宁静；在残酷激烈竞争中寻求一份恬然；在夕阳西下，夜深人静时，放松思索着人生。 有句歌词不也这么写得：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现实就像一把枷锁，把我困住，无法挣脱… 文青们觉得，生活如酒，品尝中，能散发出无尽的清香。而张文若在今天却觉得现实如血泊般惨淡… 走在田陌间，望着这群衣襟短打，肌肤外漏，却还顶着斗笠，背着烈日埋首于茫茫无尽的麦田中辛苦劳作的乡下农汉，张文若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无奈。 这不像后世，有自动收割机可以借力cao作。大人们都是人手一把镰刀弓腰驼背地一茬一茬的收割着麦子。而老弱妇孺却也不得半点闲空，也都背着箩筐漫步于田陌之间收拾着剩下的麦穗。 有些家庭壮劳力较多，早早地就收割完自家的麦田，正将这些麦秆场里，准备研磨麦粒，有牲口的用牲口，没牲口的还得用人力施为。 张家村地处偏远，乡亲们没有别的谋生手段，都是靠着有限的土地无限的耕作来换取一年的口粮。所以，这里的农事生产及其落后，几乎都是依靠着人力施为，大家的日子也过的十分辛苦。 只是这群人中却仍有一户人家尤为辛苦~张铁锤一家。 张铁锤是外来户，在本村是没有土地的。这些年他一直靠着佃租别人的土地过活，倒不是他手上没有余钱购买土地，只是本地的乡邻太过恋土，很少有人会愿意出卖自家田地，即便是有，卖的田地大都也是旱地烂田根本不适合培育粮食。 张铁锤不愿意吃亏买地，再加上义兄张雁卿去世后，二婶这些年又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要搬回镇子上依靠手艺过活，渐渐地他也就打消了买地生根的念想。只盼着自家大侄子能早早地幡然醒悟，重新振作起来，这样一来，自己即使举家搬迁也能再无后顾之忧！ 本来他以为这个日子很快就能到来…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 “再过一段时间就让大丫她爹把拴住送到城里老宋家做学徒，等拴住在城里立稳跟脚，明年就能把他和大丫的亲事办了！等到那时候，俺们全家就搬到镇上去住，就凭俺老张的好手艺咋个都能闯出个家当！…娘的！总算是熬出来了，再也不用受这群鸟人的冷眼冷语了！…雁卿大哥啊，俺张铁锤总算没有辜负你的嘱托呐！” 张铁锤带着满心的期盼望着金黄的麦田不禁觉得自己又有使不完的气力，他随手摘下一株麦穗，大手一碾便将里面颗粒饱满的麦粒给搓了出来，“不错！今年的收成不差啊！…抛开要上缴郑老财的田租，估摸着还能剩下好几麻袋…足够全家老小，人吃马嚼了！” “她爹，你咋傻愣着不知道割麦呢！”一直在后面拾麦穗的二婶，突然看见二叔楞楞地杵在前面还不时对这着空气傻笑，不禁埋怨起来：“…她爹，你咋还耍起滑了呢！要知道，咱们还有六七亩地等着拾掇呢！趁着今儿个天好，可不敢偷懒，咱们这两天就得把麦子送进场里垄好，你忘了刚才地里仙咋和咱们交代的了…这两天就得下大雨呢！…咱们家不像别家可就你一个壮劳力，本来做工就慢…这要是再耽搁了，你就不怕伺候一年的麦粒再蒙了潮发了芽？”“哎，知道了！…俺这就下苦功，包管这两天把麦子收拾好…孩儿她娘，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你再拾掇一会，就回去准备做饭吧！…让拴住一个人在家待着，俺总觉着不得劲，怕他闯出大祸！” “就他一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他能闯出啥祸事…不是在家钻木取火的么…你还怕他真能钻出火来，再把咱家房子给点着了？”二婶嘴上随口调侃了几句，手上却麻利地将刚才二叔割掉的麦秆聚拢起来打成捆。 “…嘿嘿，你别说，咱家大侄子倒是个实诚人…这没了火折子，烧不开水，还真就不来地里了…”二叔嘿嘿一笑便重新埋首于农活中。 二婶听了这话也是乐了，“…就咱家拴住那一根筋的性子，俺估摸着他呀还在…” “娘…”二婶的语音未落，却听到一旁拾麦穗的小妞妞喊了一嗓子：“…娘，你看…那不就是俺拴住哥么！…他过来了，身边还带了两人…可是也没提着水壶呀！” “啥？拴住来了？还带了俩人？…她娘，是不是俺大舅哥知道咱家活多，过来走亲帮忙了？”张铁锤没有回头，仍旧驼着腰身收割着麦子。 “…咋可能！…就妞妞她老舅那副德性，不给咱们添乱就是他想的周到了，还帮忙？！…诶？不会是大丫家的几口子收到风声过来帮忙了吧？…他家壮劳力多，随便指派两三个过来也不稀奇…不成，俺得瞧个仔细….”说着，二婶便放下手里的活计感激起身回完望，只是她的目光刚刚触到张文若的方向，就如同受惊之兔一般跳脚起来，“…哎呦，我滴娘！…那俩人，俺瞅着咋是孙屠子和他大儿子啊！” “你说啥？！孙屠子？…”二叔一听是这人来了，手里的镰刀险些拉到手，“娘得！..还真是老孙头！…他…他咋和咱家拴住搁到一块了！…是上回白送俺们二十斤生rou觉得亏了，现在领人上门讨账？…不对！…孙屠子身后那个拎着水壶的女子，俺怎么瞅着像是孙家幺妹？...我的天老爷，他们一家不好好地待在镇上卖猪rou，咋合着伙地到咱家找晦气呀！…拴住可是刚和大丫订了亲，今儿个这一出要是被李家人听着了…可是坏了大事儿哟!” “她爹，可别说了！”二婶赶紧推搡了下有些激动的二叔，小声暗示道：“…他们就要到身前了，你可别再乱说话了，再叫他们几个听着了…” “…” “…二叔，二婶，小侄…小侄给你们送茶了！”就在张铁锤夫妻还在小声嘀咕的时候，张文若一脸苦笑地往他们身边跑来了。 “这混小子，端是个不知事儿的！咋把人都领到地里了，….这么多人瞅着，这黄泥算是烂进裤裆喽!...这是叫人家把刀刃驾到他脖子啊，他还能笑得出来！…这读书人呐，端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张铁锤恨恨地往地上跺了一脚，一脸怨其不争的说道。 “她爹，你别损他了！现在说这个还有啥用…叫拴住听着了指不得咋想咱们呢！…来都来了，咋说都是客，咋们再苦…也得咬着牙笑着应对过去！”二婶忙安抚了二叔一句，便忙驱身迎向张文若。 “拴住，你二叔不是叫你在家里歇着么…咋还下地了呢！…地里多脏，你是读书人可不敢污了衣襟呐！…赶快回家去，地里有婶子和你二叔就成，你可别再来添乱了！”二婶走到张文若身边朗声喊了一嗓子，只是私下却细声问道：“…这是咋的了？咋还把孙屠子一家都领过来了呢？…这叫外人瞧见了，你以后咋和大丫他们说呀！” 张文若眼角瞥到孙屠子一伙人离自己还算远，当即把一张笑脸垮了下来，“…婶子呀，你当我是作得呀！…我本来好好地在家钻木取火，谁知道这缺德冒烟的孙屠子就领了一家老小过来咱家了!...我见他们大包小包的拎着，还以为是走亲时路过咱家….谁想到…他们竟然说是来给咱家帮工的！…我当时可就懵圈了！…婶呀，我早上就和你们说下地里给你们搭把手，你们非叫我在家烧水…这可好，小侄今儿个算是把天点了个大窟窿喽！” “…”看着张文若在这耍宝，二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小子也不能把人领到地里来呀！…你就不知道这边有多少人？…这叫他们看着了，再一乱传…我看你咋收场！” “婶呀，小侄冤枉呐！这人还真就不是我领来的，他们是跟着村东口的张神婆子一到过来的…其实…小侄才是在后面撵着他们过来的呢！” “张神婆子？…又是这缺大德糙老娘们儿？…她，她人呢？” “跑了！…刚到地头，张神婆子就说肚子疼，她给孙屠子一家指明了道儿，就撒腿跑了…” “…”二婶无语地揉了揉额头，一脸苦笑的说道：“…那你就没劝劝孙屠子一家…叫他们搁家等着…你自己再过来和俺们报个信呀！…你看这眼下弄得…” “劝了，小侄劝了一路，这好话说的，嘴皮子都快削轻二两呢…可就是没劝住呀！…” “…”二婶也着实没了脾气，拍了拍张文若的肩膀说道：“…成吧！来都来了，就这样吧！…待会无论啥情况，你可得分清立场啊…要记住，你是和大丫定过亲的！只要你咬住这一口不放，任凭他孙屠子耍出天大的花活，也动不了你分毫！” “哎！小侄记下了！”张文若赶紧从善如流地点头应道，“…那…二婶，待会…你说他们会不会和咱们耍横的…可别再闹起来喽！…这附近收麦的人家，可都是认识小侄的乡亲…叫他们瞧见了…对小侄的名声可不大好呀！” “…你还有狗屁的名声！…要是在意名声，早干嘛了！…有了大丫，还非去招惹这孙幺妹，端是活该！…你们读书人不就喜欢这个调调么…是不是还有个说法，管这个叫..叫啥？…对，叫风流韵事对吧！” “婶呀，我哪里风流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你知道我么…这几年我除了给俺爹俺娘上坟守灵，可就剩下咸菜、白菜，窝窝头了，…这大丫还是您老一手搭的线呢，我哪里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孙幺妹…我屈不屈呀！” “好了，他们要过来了…”二婶赶紧给张文若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说话，只是当她看到孙幺妹手里拎的东西后，又不禁小声问道：“…那孙幺妹手里，拎的水壶…怎么像是咱家的？” “那本来就是咱家的！” “怎么在她手上？” “她烧的水，当然就在她手上了！…咱家里都没有火折子，谁知道她咋生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