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连夜抢收
且不说张家人是如何看待孙屠子此次的异常举动；也不提孙屠子又是如何谋算的。反正这一次，张家人为了抢收地里的庄稼也只好咬牙吞下了这个苦果。 孙屠子领着大儿子帮着张铁锤割了整整一天的麦子，甚至于他们当天吃喝的饭菜都是由孙幺妹帮着二婶提前做好，再叫张文若送到地里的，至于孙屠子等人手上的活计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仅仅是在天黑之前抢收了全部麦田的一半。 老辈常说朝霞行万里，晚霞不出门。眼看着傍晚已至，而西边的天迹却挂满了橘红色的霞光，头顶上也飞满了蜻蜓，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闷热和压抑，照这么下去，明天肯定是要下大雨的。 自己侍弄了半年的成果就要湮没殆尽，张铁锤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附近收麦的乡邻早已走的干净，只有他还在地里不要命地挥舞着镰刀抢收麦子。 “唉~！”望着在麦田里质若癫狂的张铁锤夫妻两个，孙屠子不禁暗叹一声，便又撸起衣袖，抄起脚下的镰刀上前帮忙，“幺妹，你先跟着张家后生回去…浩儿，走！…咱们爷俩过去给你铁锤叔再搭把手！” “孙老哥，这可使不得啊！…”此时的天色都已经黑了，孙家父子不仅没有返家休息的意思反而又想过来帮忙，张铁锤即便再怎么心系粮产，也得赶忙劝住他们，“…孙老哥，你们的好意兄弟心领了！可是这…你们一家子都帮着俺们忙活了一个白天，实在是够了，这个情谊俺们都记下了！…如今这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可不能再拾掇你们帮俺们做工了….你们还是先跟着俺家大侄子回家歇歇腿儿吧！…俺和孩儿她娘再忙活一会儿也就回去，到时候咱们老哥俩整两个菜，再烫壶酒可得好好亲香亲香。” “整两个菜，烫壶酒？…嘿嘿~！今天夜里怕是不成，还是等明天早上吧！”孙屠子不仅拒绝了张铁锤的好意，更是直接拢着麦秆收割了起来，“…浩儿，你还傻愣着干啥，还不快帮你二叔割麦！” “这…这咋能成！…孙老哥，你们还是停住手吧！这地里的麦子…咱们…咱们不要了！…走，好兄弟…俺们和你一道回去！”眼见孙屠子如此作为，直把张铁锤感动的不行，他恨恨地暗啐一口，舍了手中的镰刀，两步上前便拉住身前的孙屠子，激动的说道：“这地里的麦子咱们就是不要了，也不让再让你们帮着俺们受罪！…管他娘的是不是明天下雨，去他爹的胡铁断…走！这两亩多的麦子，俺不要了！就让它淋着！泡着！…沤糟了发苗才好！也省的俺家明年再撒种了！” “铁锤兄弟，你这是干啥呢！…快撒手！…快撒手！…俺还等着收麦呢！”孙屠子左右挣扎了几下，却仍被张铁锤拦的死死的分明不再让他继续割麦，“…铁锤兄弟，你想啥呢！…明天可就下雨了，你家地里现在还有两亩多的麦子等着抢收呢！…这可是你和弟妹起早贪黑，辛苦侍弄的宝贝！咋能说不要就不要呢！…咱们乡下的农人可不比省城里吃惯了rou的官老爷们，他们舍了这二亩多地的麦子不心疼，甚至眼皮子都不会眨巴一下；可是咱们农人不成啊！…这可是咱们一大家子半年的口粮啊！…老公子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个啥，不就是瞧着俺们帮你白忙活了一天心里过意不去抹不开脸么！…可是你要知道，留了脑袋上的面皮，那就得舍了腰上的肚皮！…俺倒要问问你…铁锤兄弟，到底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 听着孙屠子絮絮叨叨的言语，张铁锤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当然知道孙屠子说的在理，可是叫他舍了脸面求人帮忙也着实有些难为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孙老哥…俺知道你说的在理，可是你们都帮着俺们忙了一个白天，想必现在也是累的紧…不如这样吧，俺叫妞妞她娘先领着你们去家里歇歇脚，俺自个就在这再摸黑抢收一阵…” “屁话！…俺能留你一个人在这？”还不等张铁锤把话说完，孙屠子就气急败坏的打断说道：“…好么！…你叫俺们回去歇息，你一个人留在这摸黑收麦…这像话么！…叫外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老汉不是东西！…别净整那些个有的没的！…要回去，就让弟妹领着几个小的回去…至于俺们父子俩…今夜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撵不动俺们！…” 孙屠子撂完了狠话，便不在言语只是闷头扎进夜幕之中收割起麦子来。 张铁锤苦劝了良久也不能说动这两父子停手，无奈之下只好叫二婶先领着张文若与孙幺妹提前回家歇息。 二婶虽然也不愿舍了还在地里干活的丈夫先行回去，但她更是牵挂傍晚就回家留守的小妞妞，稍稍纠结了一阵也只好应下了这个差事，“她爹，俺把这俩小的送回去后就过来！…今夜没有月色趁着，你待会割麦可得小心点，可别错割了手！” “唔…俺知道了！待会收麦时，俺会留点神的…唔，这样吧，你待会把他俩带回去后，就留在家里守着吧！…孩子们都还小，没有大人在家看着，俺不放心！” “…唉!”二婶稍稍想了下，便也随口应下了。“拴住，幺妹，咱们三个先回去吧！…今夜怕是没有月亮出来，乡间小道可不大好走，待会可得多留神脚下啊！” “哎…知道了！…二婶你和幺妹jiejie头前先走，小侄还有几句话要和二叔说说…” “还有啥屁话要说的！…这大晚上的，你叫两个女子头前先走，像话么！…拴住，你有要紧的啥话要和俺交代？赶紧说！二叔这边还忙着哩！” 被张铁锤当着众人一阵抢白，张文若不禁有些面色讪讪，“也没啥要紧的事儿，就是…小侄瞧着如今天色，想来今夜必然是月阑星稀，光线不明，恐怕会因此耽搁二叔收麦的进程，故此小侄便想了一计谋，可解一时忧患！” “月阑星稀，一时忧患…啧啧，不愧是读过书的小相公，说话办事就是和俺们乡人不同，这个书袋子吊的！那叫一个酸啊！”听到张文若说话迂腐，一旁的割麦的孙屠子不禁调笑起来。 “嗨！…有啥事儿赶紧说！可别在这之乎者也的了，都不是外人，听着叫人笑话！” 孙屠子那番调侃，张文若尚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张铁锤有些坐不住了。他一向以自家大侄子是读书人而自豪，也最是看重门庭名声，如今张文若被人当作笑料打趣，心中自是不快，有心迁怒与人，却因为孙屠子今日有恩与他，无奈之下只好强自压住愠火。 “额，二叔，小侄就是想问问你…等小侄回去后，要不要给你做几个火把送过来？” “火把？”张铁锤有些疑惑的问道：“拴住，你给叔送火把干啥？” “照明啊！…今夜不是月色不明么，小侄就想着在田里多点几根火把….” “滚！赶紧滚！二叔今儿个不喜得见着你，你给俺有多远滚多远！”还不等张文若把他的妙计全盘脱出，张铁锤便气急败坏地把他撵走，“…在麦地里点火把照明？也就是你们读书人才能想出来！这算个屁的妙计！…你也不怕把麦秆给点了，到那时…咱们几个也不用费劲苦力地搁这收麦了，全都去帮你担水灭火得了！” 噗嗤！（哈哈…） 眼见张文若的妙计惹恼了张铁锤，田间的众人不仅开怀大笑起来，直让这里原本有些凝固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而张文若却像一只斗败了仗的大公鸡在众人的嬉笑中灰溜溜地仓皇而逃。 ……………………. 因为有孙幺妹这个外人在，回家的路上张文若一直缄默不语，只听着二婶她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寒暄家常。 二婶与孙幺妹说话时的态度十分亲昵，犹如至亲的闺蜜一般。 这也难怪！在二婶嫁给张铁锤之前，她原本就是庆和镇上的居民，而连家又与孙家相隔不远，再加上庆和镇本就不大，两个女子难免会有碰面的时候。 也许是二人都有过婚姻失败的经历，又或是她们本就是情投意合的手帕交，一路上这两个女子真像是至交的知己一般交头接耳地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反倒是把张文若这个主角凉到一边。 所幸张文若对哪家的针头线脑便宜，哪家的豆腐花好喝不大感兴趣，无人搭理他，也乐得清净自在。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会觉得夜路难走，才不多时他们就已经回到了住宅，趁着朦胧月色二婶就看到了蹲坐在门扉前的苦苦等候家人回归的小妞妞。 “妞妞，娘不是叫你先睡下么！…怎么又不听话，还跑外面傻坐着了？…你也是个胆大的，也不怕过路拐人的贩子再把你给拍了花子！” 二婶知道女儿在外面坐着的本意，也是心疼的紧，只是这些话平时都说得惯了，不觉间竟又吐露了出来，也许这就是二婶与妞妞两母女间另类的亲情交流。 “娘…爹呢？” 小妞妞拖着长音唤了一声娘，又二婶身后并没有爹爹跟着，便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爹还在田里收麦呢，待会就会回来！…妞妞，你去水缸那打盆水…你拴住哥和你幺妹姐忙了一天，脸上都花了…” “哦！”小妞妞得了二婶的吩咐，转身就要离去。只是临了却被孙幺妹拦住了，“二婶，妞妞年纪还小，哪能干动这些重活，打水这个活计您老就交给我吧。”说着，孙幺妹也不等二婶是否答应，便抢在妞妞前头往厨房走去。 “这…这咋能成！幺妹，你远来是客，今天又帮着婶子做了一天的饭…哪能再让你帮着做这些活计啊！…妞妞你是傻了？咋不快去把你幺妹姐手里的水盆给抢过来呀！” “二婶，您别忙着使唤俺妹子了…这个活计，俺都快做完了…”话音刚落，孙幺妹果然就从厨房里端了一盆清水走了出来。 “唉…都是些个没有眼力劲的，就看着客人在咱们眼前忙活，一个二个的还傻站在那等着享福！”看着孙幺妹忙完了自己的交代，二婶既是欣慰又是无奈，又看到一旁傻乐的张文若更是没有好气地埋怨了一通。 “娘…你是说俺么？..你让俺去打水，俺是要去的，是幺妹姐仗着个子高腿长才叫她抢在了前头的…这也能怨我啊！”听着二婶的指责，天真懵懂的小妞妞不由得弱弱地嘟囔起来。 “娘又不是说你，咋还犯起犟了！…小丫头片子，你纪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二婶白了一眼妞妞，没有好气的说道。 “额？…咳咳….” 张文若一听这话才知道二婶是在埋怨自己，不由得面色讪讪地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