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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张文若的决断

    孙屠子带来的消息确实属实,天才放亮雨水便降下来了。所幸二叔一行人忙活一夜,总算是把田里的麦子赶在雨水来临之前抢收完毕。

    电光交织,惊雷乍泄,阴森森的云层犹如北海怒涛,翻滚咆哮、变幻诡测。霎那间,雨点连成丝线便如同万条银带从天而降,落到地面时便会无情地凿出一孔痕迹。

    这一场雨来的声势突然,来的肆无忌惮,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旅人会在这一场催心折骨的风雨中迷失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如同张文若一般矗立在这风雨飘零之中独自徘徊。

    嗅着雨水溅起的泥土芬芳,听着雨水敲打在青瓦上的点点韵律,站在屋檐下的张文若隐隐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寒意正悄悄地侵蚀着自己的寸寸肌肤,渐渐地令他心生胆寒。

    二叔刚刚陪着孙家父子吃喝完毕,正要挽留二人再歇息一阵,待雨停天晴之后再送其回家,却不想二叔的话音刚落,孙家rou档那边就遣人传话,说家里rou档出了岔子,非要孙家父子回去才能主持大局。

    消息来得突然,二叔有些惊诧,将信将疑。但是碍于报信人说的情理确凿,又言真意切不似作伪。二叔终究还是在象征式地挽留了一阵孙家父子无果之后,放这父子二人离去。

    因为报信人来时正值风雨大作之际,二叔家虽然准备了蓑衣,纸伞,但是让孙幺妹一介弱质女子冒雨赶路也实在勉强。是故,孙家父子在从二叔手里接过两件蓑衣之后,便跟着报信人匆匆隐入风雨之中,却独独留下了孙幺妹暂时寄居在张家。

    直到此时,张文若才品味出来孙屠子的图谋算计。

    望着外面的磅礴大雨,听着周遭的风声肆孽,张文若真是有苦难明!

    孙屠子虽然在临走前答应,只要雨停天晴、道路好走,他就派人把孙幺妹接回家去。可是张文若也还记得孙屠子先前说过,这一场雨旷日持久没有个五六天的光景实在难停,再加上等到道路好走,这不是变着法的要把孙幺妹留在这里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方矮檐之下,时间一久,必定会传出瓜前李下的风信传言。待到那时,叫张文若又如何向李家人解释一切。

    难怪孙屠子明知道今日会下大雨,在昨日之际还带着孙幺妹前来做客。也难怪孙屠子知晓二叔家还有许多麦田没有收割后,非要留下来帮忙抢收。究其原因,原来是为了让二叔一家欠下他一份人情,等到今日他再提出留下孙幺妹的请求后让人不好拒绝。

    渐渐地张文若竟有些佩服这个市井屠夫了,不是因为孙屠子的老谋深算,心思亢沉让他敬畏,而是因为张文若在孙屠子的身上看到了父爱如山的人性光辉。

    唉~!早知道是眼下这种情况…当初张神婆子过来保媒,自己就应该答应她!

    望着在屋内正和妞妞逗趣说笑的孙幺妹,张文若的脑海里不禁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直让他晃出神来。

    “拴住,…拴住!咋着了?…怎么盯着人家幺妹犯傻?…你可得记住,你已经和大丫订了亲事,可不能做出薄情寡性,喜新厌旧的腌臜事情来!…来,咱们到你屋里去坐会,二叔有事儿要和你说!”

    见张文若一脸痴迷地盯着屋内的孙幺妹犯傻,二叔不由得在心中喊了一句“冤孽”,他知道侄子的心事,可是奈何一切早已成了定局,无从改变。为了不让侄子犯浑再做出荒唐事情,二叔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他谈谈心事了。

    “哎!”见二叔走时脸色不好,张文若也知道此时二叔的心中顾忌。知道眼下与他争辩只能徒惹他不快,为了避免冲突,张文若便顺从地跟在二叔身后,并打定主意认怂。

    张文若寄居的这间陋室十分简单,一张木板大床,两把木质椅凳,除了这些外也无再多的像样的家私物件。

    而此时,二叔正是盘腿坐在东边靠墙的木板床上,张文若作为晚辈却只能陪坐在下方的矮凳上。

    “拴住啊,二叔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教训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拴住,你对这孙幺妹到底是个啥样的想法啊?…你心里有啥主意,可别觉得不好意思,别再藏着掖着。二叔虽说没有大本事,但是只要是关于你的,就是豁出命来,也得帮你达成心愿!”

    “二叔,…”听到二叔如此质问,张文若本想随便说些敷衍的话搪塞过去,可是他刚抬头就见到二叔像慈父一般热切的盯着自己,直让他先前想好的措辞卡在喉咙里,任凭怎么都不能再说出口。“二叔,您现在能别问小侄这些事情么!…其实,小侄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唉~!冤孽啊!”见张文若神色难看,且答的犹豫,二叔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拴住,这事儿…你不愿和二叔说,二叔也不好勉强你!…只是,你要记住,无论以后你作出怎样的决定,二叔都一定站在你这边!…你也别有太大的负担,若是心里有什么委屈,让你难说,难做,你都告诉二叔,俺张铁锤就是舍了这一张面皮也得帮你达成心愿。…即便这事是和大丫退亲…”

    “二叔…”见二叔就要点破自己心事,张文若赶紧打断说道:“…二叔,这事儿…这事儿,您能别再说了么!既然小侄已经和大丫订下亲事,那就算是作了数的!…您老放心,大丫,我一定会娶的!至于孙幺妹…我以后也会和她说清楚的…只是,二叔,您得给小侄留一些时间筹备筹备!”

    “唉~!罢了!既然你不愿提,二叔也不能再逼你做决定!”二叔恨恨地往墙上砸了一拳,沉默良久,才又问道:“拴住,既然你决定娶大丫,那…孙老哥昨天和你提的,要请你给他家老三当伴读的事儿…咱们用不用回绝他啊?…他们开的条件虽然不差,可咱们毕竟跟他家非亲非故的,也确实不好白占人家便宜!…但是,拴住,你净管放宽心,你要是真心想要继续读书科举,二叔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资助你的…”

    见二叔情绪激动,张文若不禁苦笑着揉了揉额头,缓缓说道:“二叔,此事您毋须多虑,小侄早已做好了打算。…大丫,小侄会娶!…孙家人请我去做书童,我也答应!”

    “啊?…”听到张文若如此回答,二叔不禁有些懵了。

    “二叔,你且放宽心,此事小侄心中早有计较。不过,此时时机不到,却不好同你直说!…好了,二婶在叫我过去,那小侄便先行告退了!”说着,张文若就向还在床上发呆的二叔行了一礼,然后便推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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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近期一直都在下雨,所以这段时间,鲜有人烟会外出访寻,大都被困顿在家中。

    在持续下雨的这段时间内,张文若除了每日与二叔一家早晚三餐会聚首一厅外,大多说时间也与常人一样,守在家中坐听风雨,无所事事。不过好在,孙幺妹这些天总会换着法子找自己闲聊,有美相伴倒也算不得太过无趣。只是,孙幺妹每次过来不带上小妞妞作陪的话,就真的太过完美了!

    浪漫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七天。

    这一天,难得旭日初升,晨曦初染,持续数日的雨水也总算在这一日止住。

    许是被雨后的空气清新芬芳所惊艳到,张文若难得起了个大早。天才刚亮,他就想到外面走走,只不过他刚出院子就被满目的泥泞赶了回来,只好来到了前厅闲坐。

    “张公子…”孙幺妹刚推开里屋的房门,就看到张文若正端坐在不远处品茶,不禁有些惊讶,在她这几天的印象里,这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张公子,你今天起得真早呢!”

    “咳咳,”张文若当然知道孙幺妹的潜台词是什么,想起前几日被妞妞拎着耳朵叫起床的经历,脸皮之后如张文若也不禁有些羞涩:“还好吧!小生一向习惯早起,今天倒也不是特例!”

    “噗嗤!”听张文若说的有趣,孙幺妹不由得掩口轻笑起来,“公子今日起得这样早,可是心中有事?”

    “嗯!”张文若犹豫了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又见孙幺妹还站在一旁,便赶紧招呼她坐下。

    “公子,若您不嫌弃奴家是个外人,可否将您心中之忧虑与奴家说说呢?”孙幺妹刚刚坐下就见到张文若面前的杯盏早已空荡,便贴心地取过茶壶为他又添满一杯茶水。

    “嗯,倒是可以和jiejie说说…”张文若接过孙幺妹递过来的茶杯点头致谢,如实说道:“前些时日,小生不是答应了jiejie给你家三郎做书童么…小生自那日后便有些隐隐作怕。”

    “怕?”孙幺妹疑惑地看着张文若问道。

    “嗯,怕!”张文若笃定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小生已经三年不曾触摸过诗书经义,此次重返学堂几乎是从头开始,却不得不怕啊!”

    听到张文若的回答后,孙幺妹略略迟疑,便掩口笑道:“公子,奴家以为,您所真正忧虑者并非如此。…公子真正怕的,应该是身上枷锁、负担之繁重吧?”

    “额…为什么这么说?”孙幺妹一语中的,直让张文若面色讪讪。

    孙幺妹面露微笑,缓缓说道:“公子容秉,以奴家之拙见,人之才学文思,虽非天赐神授,亦非勤奋可补先天之智拙。公子虽说沉寂荒野三载有余,往常记忆的诗书经义或有遗漏,但是您根基还在,志气尚存;再加上这三载岁月沉淀,想必公子今日之文章亦能去之糟粕,随之升华,较之往常更胜一筹才是!所以,公子是不会担心这些寻常之事。是故能让公子牵心记挂的也只有亲情恩义的世俗琐事了…”

    还不等孙幺妹把话说完,张文若就赶紧打断,“额~,jiejie倒是有副玲珑心窍!…不错,jiejie说的这些世俗琐事确实是我心中害怕的,想必jiejie也该知道我现在所处境况。进若不能,退之无门啊!…小生实在担心科举落榜之后,会惹得亲人失望啊…”

    “不,”孙幺妹笑着摇了摇头,“公子怕是担心日后功成名就了,奴家父亲会携恩逼婚吧!”

    “额…”张文若无语地盯着孙幺妹打量了许久,直到把佳人瞧的面红耳赤,神色迷离后,才怏怏起身离开:“幺妹jiejie,小生每次与你说话,都是倍感无趣…人与人之间是要有信任的!还有,少些套路,多些真诚吧!”

    “套路?真诚?!…”望着张文若离去时的萧索身影,孙幺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直把此间陋室趁的风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