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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墨书

    “孙良贤弟,既然咱们要切磋学问,文争比斗,总得事先约定个章程吧!…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却不知贤弟更擅长哪个技艺?”

    虽然孙良人够狂,嘴够欠,但是公正如张文若还是不愿做出欺负小朋友的举动。

    在二人比斗之前,张文若还是率先向他发出了善意,希望这个中二少年能及早醒悟,这样的话,自己也可以对他做出适当的放水。

    只不过,孙良还是年轻,仿佛没有听出张文若话中深意,反而误以为对方是在打探自己的虚实,使得他对张文若的人品更加鄙夷。

    对,恩师曾经在授课《荀子,王霸篇》“农夫朴力而寡能,则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给自己延伸过先祖孙膑著作的《孙子兵法》,里面有一篇叫作欲擒故纵的战略兵法,说的好像就是自己现在遇到的境况。

    张文若啊,张文若,我孙良本还想念在家姐幺妹的面子上,待会比斗时对你放些水,不至于让你输的太过难堪。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好你个张文若,放着好好的儒家经典你不研读,竟然研习起兵家的纵横之术;难道你忘了我孙良是姓什么的么?…我孙良可是兵圣后人!你这般区区微末伎俩就想赚我?简直痴人做梦!…张文若啊,张文若,你在家种地三年,就学得满身匪气,完全是把恩师对你谆谆教导抛之脑后了啊!你现在变得这般的jian猾跳脱,让我这个做师弟的很是痛心啊!

    “张兄,好端端的,你打听我孙良的课业优劣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公平切磋么!怎么还耍起阴招子了!...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咱们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我你…(你大爷的!)”张文若对这个既敏感,又中二的孙良实在无语了。若不是一旁在座的全都是他本家的族亲,张文若真不知道自己的麒麟臂是否还能忍住。

    “孙贤弟,你误会了!愚兄并不是存心打探你课业优劣,进而做出针对你的手段;”张文若强自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蔼可亲:“我问你课业,可全都是为你好啊!我就是想问清楚你那门课业好,然后…”

    “然后就在接下来的文斗中刻意避过这门技艺吧!”我孙良压根没给张文若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抢声道:“…哼哼,你还自以为做的高明,殊不知,你这微末伎俩,早就在我这双灼灼法目之下无所遁形了!”

    “我你…(你二大爷的!)”张文若如同吃了一斤活蛆一般闹心,而且他已然感觉到潜藏在他体内的小宇宙隐隐就要爆发了。

    “孙良贤弟,愚兄真没有那个意思!愚兄就是…”

    “好了张兄,你不用再说了!”孙良再一次剥夺了张文若辩白的机会,直接抢声道:“你的意思,我孙良早已了然于胸!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哪个课业好么!成,我孙良今日就告诉你,诗词歌赋,我最擅长的就是作诗了!”

    作诗?我孙良,你最擅长的竟然是作诗!…我的天姥爷,你今年才九岁吧喂?!真的只是九岁吧喂?!

    不知为何,在孙良说完他最擅长作诗后,张文若看向他的目光隐隐变得惊艳起来;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孙良在说完这句话后,胖胖的脸蛋上一掠而过的诡异笑容。

    “好了,既然我孙良已经向你透了实底儿,把我擅长的课业告诉了你。那张兄,咱们就开始拟定文斗的具体章程吧!…张兄,咱们这个文斗是三局两胜制啊,还是一合定输赢呐!张兄放心,只要是你提出的章程,我孙良一定接下就是!”

    “额…”

    见孙良垂问自己比赛制式,张文若不禁沉吟片刻,按照正常情况,文人切磋是要选择三合制的较为合适,可是眼下的光景几近正午。张文若此次过来身负数件要事,实在没有过多的时辰与这中二少年苦耗,再加上他对孙氏族人心有芥蒂,更是想要早早离开此处是非之地。

    “既然贤弟诚心相请,那愚兄便拿大,暂时定下此次文比制式。”既然孙良一再拿话挤兑自己,张文若也不在矫情,实诚述道:“…贤弟且看,此时钟点已几近午时,愚兄本次过来庆和镇身上还担着几件要事待办,不如咱们所幸就来个一局定胜负吧?!”

    “唔,…就依张兄!”孙良略略思考了一阵,便豪爽的应下,“既然一局定输赢,那张兄,咱们要比些什么?你若心有想法,直言就是,我孙良一定接下!”孙良语气嚣张,说完后还不忘轻佻地鄙夷了张文若一眼,直惹得某人在心中暗骂不已。

    这熊孩子真白长了一个胖脸,一点都不讨喜!

    “咳咳..”张文若假借咳嗽掩饰心中不快,良久一阵,才压住心中郁火,只是此刻神态语气却比刚才冷淡了不少:“孙贤弟安心,你我虽说比校学问,实则不过是咱们读书人之间的相互切磋,砥砺互进罢了!再说了,愚兄毕竟痴长贤弟许多,自然不会白占贤弟便宜。既然你方才已经让愚兄拟定赛程,愚兄已然抢占先机,若此时再贪图出题之责,那愚兄也太过小人了!…以愚兄拙见,咱们考校的题目,还是由贤弟出吧!”

    “哼,假惺惺!”

    孙良并没有感念张文若的好意,反而认为他想用这种方式博取众人对他的好感,实在是居心叵测,便把孙良气得愤愤地随口嘟囔了一句。

    他的声音虽轻,身被众人之围的张文若或许没有听到,但是一旁落座的孙老爷子却是一字不拉地落在耳中。

    老爷子或许宠溺这个聪慧的孙儿,但也不会全部放任他胡乱作为。心中虽想点拨孙儿两句,但是奈何此时此处的时机不对,再加上孙儿即将要和张文若比较学问,虽然自己不大看好他,但是战前训将实在不利出战一方。此间种种计较之下,老爷子也只好选择暂时隐忍不发,但是心中却已盘算好了,待他寻到一个合适的事宜,定要与孙儿好生说教。

    “贤弟,不知愚兄此言是否暗有其他隐患,怎叫贤弟思量如此之久也不能作答!”

    张文若说完条件后,孙良就默默不语地沉思许久,张文若等得不耐,也只好向他开腔问话。

    “并无隐患!既然张兄白送的便宜都不愿占,那小弟也不拦着你了!”

    回过神来的孙良,依旧嚣张,只是三言两语,竟又把张文若气的够呛;不过好在张文若渐渐摸清这个熊孩子的中二心态,也不愿与他过多计较,略略拱手便示意他出题,此番动作虽说简单,却胜在浑然天成,倒也显得几份风流不羁。

    见到二人如此做派,一众围观的孙氏族人也是知道,好戏,就要来了!众人为了不打搅二人才思源泉,便开始噤声屏息,势要为这场文人间的龙争虎斗营造一份公平的氛围。而在此时,就连一向理智的孙老爷子也不由的隐隐有些期待,而至于孙屠子、孙幺妹却是带着一副轻快心态,乐得看戏。却只因为这场文比的输赢胜负,于此二人而言毫无悬念。

    “孙贤弟,愚兄见你思量了许久,却不知咱们文比的题目你可想妥了?”孙良答应出题后,又低头不语地思量许久,张文若不愿多等,便又催促起来。

    “自然想妥了!”孙良对张文若接连催促十分不满,不禁冷声应道:“既然张兄催的如此之急,想必是已经心急难耐了!既然如此,小弟便顺着贤兄的意思,出个简单且省时的题目,也省的贤兄在心中埋怨小弟不识时务。…张兄,本场文比,咱们就比校墨书吧!”

    “啥?”张文若听清比试的题目后,当即懵了:“墨书?”

    随着张文若的惊呼,连带着周围的孙氏族亲,也跟着对孙良提出的比试题目犯起嘀咕,纷纷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何谓“墨书”

    “不错,正是墨书!”孙良像是异常满意张文若的惊诧表情,心情愉悦的竟当场解释起来:“张兄莫非不明此墨书深意?墨即诵;书者,经义也!张兄,小弟的意思是要和你比试背诵经义!”

    一众族亲听到孙良如此解释“墨书”不禁心生恍然,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本场比试的淡淡失望;或许在这群杀猪匠的眼中,也只有吟诗填词才算得上读书人真正的本事,而墨书?…实在想不出有啥看头!

    而张文若呢,不用孙良刻意解释,他也知道啥叫墨书,他刚才之所以如此惊讶,并不是说准备不足,心生惧怕;那完全是他对孙良次子的无语失望!

    你大爷的我孙良,你装模作样唬了我张文若许久,搞了半天,你竟然找我比背书?!

    你刚才不是明明说过,最擅长的课业是作诗么?…怎么?…放水?…瞧不起我张文若啊?

    张文若虽然心中吐槽孙良千万遍,但是口上却还勉强地温和问道:“孙贤弟,既然咱们比较墨书,那么…要选择哪一册经义默诵呢?…是《三字经》,还是《弟子规》,难道是《百家姓》?...唔,…以愚兄之拙见,贤弟如今年岁,正好应是将这些经义,全都研习了个通透,咱们比较这些倒也合适!”

    “哼!”极度敏感的孙良再次误解了张文若的好意,他冷哼一声,一张胖脸变得极其冷峻,就连语言也跟着尖锐起来:“张兄是瞧不上小弟如今的稚子之龄么?…难道在张兄眼中,九岁的孙良只配诵读这些小儿蒙物么?…亦或是,张兄,你是看不惯我们贱役寒门能出贵子?就认定我孙良不配身着一袭儒生长衫!

    ….小弟本以为,张兄为替先翁守陵,能甘心在家蛰伏三年,是个十足的孝义贤士,虽说你后来又做出勾搭良家妇女的下作之事,但也还能认定你为人风流不羁;只是今日一见,却不如昨日闻名,原来张兄也是个拘泥于世俗偏见的迂腐朽木。

    难道,张兄昔日就读于恩师门下,就不曾通读过《史记》?殊不知,仗义每多屠狗辈,才子多出少年人么!”

    “孙贤弟,你误会了,愚兄没有瞧不上你的意思!愚兄是想说…”

    “你不要用再狡辩了!你是不是觉得,被我孙良当众揭穿了虚伪面纱,脸面上挂不住?哼!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你有今日下场,全赖你平日做派,此乃命数,活该你今日要被我孙良败于马下!”

    “孙贤弟,我…”

    “你什么你!…难道你还要穷词强辩么….难道你以为你解释通了,我孙良就能改变对你人品龌龊的认知了么…难道你以为…”

    “孙良同学,你消停点成么!”在这熊孩子喋喋不休的编排下,张文若不禁嘬着大牙花子,强忍着内心的委屈,五官的扭曲赶紧叫停。“孙良,我张文若就是想问问你,咱们到底比较默诵哪本经义,你有必要不依不饶的啰嗦不停么!…须知,君子之道,谨言慎行!贤弟,你着相了!”

    “呃,”孙良似是被张文若的一通抢白堵住了话头,不禁止住了话痨模式,收敛了许多,只不过此时的他,对于某人的恨意却是愈发的深刻。

    “张兄,既然你诚心求问了在下,那我孙良就大发慈悲的把今次墨书的篇章告诉你吧!…咱们就比较默诵《论语》!”

    “啥?默诵《论语》,这…这,”张文若一听赛题,不禁哭笑不得地暗自抚摸了下藏在怀中孙幺妹赠与自己的那本手札,但是当他看到孙良那副得意洋洋的胖脸后,脑中却又想起一事:“贤弟你现在年仅九岁,恩师就已经给你授课《论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