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四章，惊闻（一）
据水生爆料，张文若又携新人共游悦来客栈，作为旧人的赵曼樱自然得拖着林妙音、小囡囡与自己助阵且来会会这个以后须得同侍一夫的姐妹；是故，某人回来已久尚未入门，就被一众花香美眷堵在客栈门前盘桓良久。 而就当张文若面对一众美人炮轰连排似地追问无从招架时，幸得另一绝色美人李若水负伤而归，这才免了张文若一顿苦楚，使得一干美眷转而围向面寒如冰的李若水嘘寒问暖。 直到此时，张文若才得以脱身有机会面见暂居此处的孙公公。 孙公公无愧为东厂千户，朝廷大元，所衣食住行者，排场甚重。 且不说张文若刚刚进入客栈大堂就见到三五成群的粗壮护卫围在食案左右，明在聊天打屁，实则暗顾巡视；也不说他刚登上二楼阶梯就见到其拐角处打坐危立一昆仑巨汉弹剑自得；也不说他刚登上二楼，将要走近这间就在昨天尚且属于自己的那间客房时，就见到此间门前左右侍立的两个虬须豪客与自己怒目而视，只单说张文若刚敲门而入，便被守候在房门后边的三两护卫险些扒掉衣裤，只为检查自己是否藏带凶器，也足够张文若骇然无语。 这间客房内，除了这三个不靠谱的黑衣护卫外，还有两个长相俊美却阴柔至极的青衣小厮且侍立于端坐于茶几之前，暗自品位香茗的孙公公身后。 “来了，快坐！”孙公公话不多，笑得却很慈祥，一见张文若进屋，就热情地招呼他上前就座。 “多谢孙公公抬爱！”张文若含笑拱手，不卑不亢，两步并前，就来到孙公公跟前大咧咧地坐下；而与他同行的柳青黛却不敢造次，只是规规矩矩地侍立于张文若身后等待传唤。 “若水呢，怎么没来见我？”孙公公又品了一口香茗，才悠悠地问道。 “孙公公容秉，若水姑娘本来也要与小生一起过来谒见公公的，只是她眼下身负重伤，身子乏惫不堪，小生怕她再多颠簸会使得伤势愈发严重，就越俎代庖强令她下去修养伤势去了！” “哦！”孙公公淡笑点头，而又问道：“若水受伤了？是路上出了岔子吗？” “实不相瞒，小生归来途中接二连三地遇到强人伏击，幸得若水姑娘不计生死地护卫在下，这才让我安然无恙，得以活命！” “张公子言重了！若水与公子同行，自当护得公子周全，这是她的本分也是她的宿命！即便真的不幸身死，那也只能怪她学艺不精，护卫不当，而今不过只是受伤，算得上万幸了！”孙公公面上含笑，语气却很冷酷，而后不久，他又问道：“若水也算是咱家看着长大的，她有几斤几两，咱家最是清楚；而今能有乱匪让她不敌负伤者….唔，说不得又是一条混江猛龙！…却不知张公子可曾见到与若水交手的乱匪相貌如何？” “说来惭愧，小生见到那人倏然出动，伏击我们时，早已吓得傻了…”说到此处，张文若不禁摇头苦笑，并指着身后的柳青黛与孙公公说道：“那时，若不是柳姑娘及时现身出手相救，说不得小生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久矣！” “噢，有这事儿？”孙公公嘴角暗挑，目露寒光，异常犀利，他见张文若仍旧一副惊疑不定的后怕不已，便顺势对柳青黛问道：“小柳儿可曾见到那人的相貌？” “回禀公公，卑职只见到那人须发皆白，身如龙钟，擅用一把三尺青锋，只不过…他的脸上却被一张鬼神面具给彻底挡住，卑职却未见到那人之相貌如何！”见孙公公垂问自己，柳青黛赶紧躬身拜服，诚惶诚恐。 “既是如此，你却为何不与若水助臂，将那贼子拿下？！一个二个，全都争名夺功，真当咱家耳聋眼瞎了不成！…没用的东西，当罚！”孙公公面色突冷，声寒隆冬。 “卑职认罚！”柳青黛赶紧匍匐下跪，以头埋地，不敢起身，声音颤抖，花容变色，显得不寒而栗。 “这…孙公公见谅，可否容小生僭越多说一句？”见柳青黛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张文若暗暗心怜，便鼓足勇气，强撑着替她向孙公公求情。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原本还宛如地狱恶鬼的孙公公一听是他插话，却又换上一副和蔼慈祥的笑脸与他温声说道：“张公子但说无妨，只要咱家力所能及，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公公抬爱！”张文若略有诧异地朝他拱了拱手，施足礼仪才道：“小生所欲言者，无外乎恳请公公免责于堂下这人！” “这…”孙公公稍作沉吟，并未答应，而是一脸询问似地望着张文若。 “孙公公容秉，小生先前说过，柳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公公因责苛难于柳姑娘，小生虽是局外之人，却也不得不腆面相求！而且，柳姑娘当时之所以不去助臂若水姑娘将那悍匪擒下，所顾虑者仍是小生之安全罢了！若是因此累得柳姑娘平白受责，小生实在过意不去！” “…咳咳，张公子恩怨分明，端是雅量！”孙公公恍然大悟，呵呵一笑，才对仍旧跪拜在地上的柳青黛说道：“既然今日有张公子为你陈情，咱家也不好再过苛责于你，只不过死罪能免，活罪…”说到此处，孙公公就见到张文若一脸讨好地为自己斟茶，语气不由得一噎，苦笑不得地说道：“罢了，罢了！本来就不是你的过错，咱家若是再强要处罚你，说不得张公子就得怪罪咱家不近人情了！…好了柳儿，你救张公子在先，虽偶有过错，却功过相抵，暂不处罚；你且起身吧！” “喏！” 柳青黛不敢多言，谨遵恩命，缓缓起身，只是望着张文若一脸庆幸地说道：“多谢张公子为卑职求情，此番恩情，卑职日后一定以命相报！”而后又对孙公公，恭敬拜道：“多谢公公宽宏大量，免罚于责，卑职日后定当谨记今日教训，再不敢妄意而为！” “算了，都过去了，提它作甚！”孙公公随意地摆了摆手，便又问道：“柳儿，你虽言称未曾见到那乱匪的音容相貌，但是你混迹江湖多年，老祖宗又亲自教导你辩功识人的功夫；难道…你就真的看不出那人的身法、功夫，是何门何派吗？” “不瞒公公，那人耍得是一套刁钻歹毒的剑法，在我中原大地却不常见，卑职虽是初见此种剑法，但是却能猜到这便是源自于倭国的刀技！” “嗯，倭国？”孙公公没有一皱，阴恻恻地问道：“柳儿，你要知道我朝与倭国之间虽在海岸之间偶有摩擦，但是两国邦交还算友好；此间干系重大，你可不能拿话诳我啊！” “这…”柳青黛稍稍犹豫，便一脸决绝，咬牙说道：“公公容秉，卑职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亦是不敢拿此事欺瞒尊上！…是那鬼面人将其手中宝剑，每每当作刀锋来劈砍，卑职这才妄加揣测，公公若是不信，大可以唤若水过来一问便知。” “此事，本公公自有计较，毋须你最多赘言！”孙公公耷拉着眼皮，不动声色地端起眼前的茶盏，怏怏说道：“若水那里，咱家自会询问，但不是现在！…好了，除了那鬼面乱匪外，咱家还听王五与我相告，你们在路上还曾遇到了横行漠北的响马悍匪惊鸿箭陆羽的伏击？” “确有此事！”见柳青黛神色尴尬地呆立一旁，张文若连忙抢先答道：“公公明鉴，小生与若水姑娘等人刚刚走出吴家寨不远处，就在林间遇到了陆羽的暗算；若不是少林寺的慧光大师及时赶到，助臂我等，恐怕….对了，孙公公既然得到王五的谍报，却不知与他同行的慧光大师现在伤势如何？” “张公子有心了！”孙公公和蔼一笑，道：“王五已将此间事情与咱家全盘托出，而那慧光大师既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咱家自然不会怠慢！…咱家已经派人延请本地名医为慧光大师诊治伤势，而现今，慧光大师正安顿在临街的回春药房，并由王五贴身照看；想来也无忧患！” “如此，便是有劳孙公公费心了！”张文若一听慧光无恙，便赶紧诚恳拜服。 “对了，孙公公见多识广，耳目良多，可曾知晓这陆羽为何一口咬定小生便是他的杀兄仇人？” “此事…咳咳，咱家当然知晓缘由！只不过…此间牵连甚广，咱家却不好僭越多说；怪只能怪张公子的相貌与那人太过相像了！”孙公公呵呵一笑，随口打了个哈哈，却是露出一抹古怪的苦笑。 “也就是说，陆羽的义兄李鹜，是被一个相貌与我极为相似的人杀了；而他现在只是认错仇人了？！”张文若一脸无语地问道。 “或许…并不是！”孙公公模棱两可地嘟囔了一句，才笑呵呵地打哈哈道：“张公子放心，咱家已然决意临走时会将柳儿留下与你做个贴身护卫；有她在，断然不会再让陆羽之流伤你分毫！张公子以后只管安心科举即可，至于其他事宜…若是不方便出面，尽管告知柳儿，她若懂事，一定会为您竭尽全力，排忧解难的！…你说对不对呀，小柳儿？！”说着，孙公公便一脸冷峻地看向柳青黛。 而柳青黛则是诚惶诚恐，赶紧拜服答道：“卑职自当谨遵公公恩命，一定竭力护卫张公子周全！” 这时，孙公公才略有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在一旁看戏的张文若，见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在他面前演绎，却是默默无语，埋首沉思，外人看了，也不知他到底思绪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