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城南有一只老狗,姓李
张文若这一行人是在义阳城西城隍庙,而回去的方向是在城东的悦来客栈,路途有些远,而且当下天色又是颇晚,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孙公公便作主让一众随行人士在路上遇到的一家酒楼草草用了晚餐。 待他们重新出发回到悦来客栈时,已经是半夜三更,灯火阑珊了;而悦来客栈的大门也是门下落锁,无人值守。 但万幸的是,悦来客栈紧闭的大门却有一丝光亮透过门缝洒向外间,这也就是说在客栈的大堂内仍有人守夜未曾睡下。 张文若一阵心喜就要上前叩门,但是身旁的孙公公却不愿意劳他大驾,只是一个眼神,一众随从中便立马挤出数个相当狗腿的家伙都在争先恐后地表态要“替主分忧”。 “王五你去敲门!” 孙公公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觉得这群东厂暗卫实在丢他的人,便随便招呼了一个眼熟的护卫拉开还在苦苦纠缠的‘狗腿子’。 砰砰砰,虬须大汉王五果然身高力大,悦来客栈紧闭的大门被他一通乱敲,屋内的守夜之人当即被这声音惊醒。 随着一阵糟杂响动,大门咯吱一声便被人从内打开,紧接着屋内火烛的光亮彻底照亮了屋外的一片昏暗,放眼望去,正好见到小伙计水生披着一件单衣提着烛台从屋内探头出来。 “是孙老伯你们…还有张大哥青黛大姐啊!”小伙计揉了揉惺忪睡眼看清来人,便连忙热情地招呼着众人进屋。 “不知道大家伙吃过晚饭没,若是不曾用过,俺这就跑趟腿到外面的酒店里给你们订上一桌上好的膳食!” “店家毋须麻烦,咱们回来的路上都吃过了!”孙公公摆了摆手,很是和气地跟小伙计寒暄了一阵,便又随便寻了个由头说是忙活一天身子乏了要上楼休息。 小伙计心思单纯不疑有他,连忙躬身相送;在孙公公一行人相继离去后,张文若这才踱到小伙计身边,问道:“小囡囡她们外出访亲还未回来吗?” “下午的时候,俺二姨托人回来报信,说是娘家那里出了些麻烦,要耽搁几天才能回来!”小伙计有些愁眉不展地说道。 “你可知道林jiejie娘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儿?”张文若面色一变,连忙追问道。 “说是表舅家出了祸事,一家人都联系不上了,俺二姨正为这犯难呢!”小伙计搔了搔脑袋,显得有些懵,“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大知晓,官面上的来人说表舅家犯了官司一家人都被衙门拘了,但是坊间的小道消息却说表舅一家被恶人给害了,他们都说在表舅家的宅子附近能嗅到血腥味呢!” “你表舅可是姓林?”莫名地,张文若一阵心惊rou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在他身旁的柳青黛也看出了异样,同样也猜出了张文若心中所想,她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 “这话说的,俺表舅自然姓林,他可是俺二姨的堂叔呢,不姓林,姓啥?!”不明真相的小伙计见到二人面色失态,不禁一阵好笑,还以为这两个平日里看着精明的家伙现在在犯浑呢。 “那你表舅家可是住在城北?”张文若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诶…”小伙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当即一愣,然后蓦然一笑,耐人寻味;但他身边的张柳二人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难看,均是以为此前在城隍庙密室内见到的那个拜火教的疯狂死士在城北所屠杀的一家人便是林妙音的亲人。 “俺表舅家是住城北…” 坏了,张柳二人一听这话,心中无不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妙! 却不料小伙计又接着说道:“…不过那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早在十三年前俺表舅就搬家了,现在他们一家住在城东的彗核巷,那可是咱们义阳城里富贵人家才能住得起的地方!” 我的天,这个大喘气… 听到小伙计后半段的叙说,张柳二人不约而同地嘘了一口气,见小伙计仍旧不明真相地显摆个不停,他二人不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窥得一丝怒火,然后小伙计就悲剧了,他那原本吊着膀子的手臂又多了两处新添的淤青… “曼樱姑娘呢?咱们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到她出来迎迎?是睡下了吗?”也不管小伙计在那一旁如何鬼哭狼嚎,张文若又自顾自地问了起来。 “曼樱姐是跟着俺二姨她们一道过去的,自大哥走后,这两天曼樱姐神不守舍,茶不思饭不想的日渐消瘦,俺二姨这次回娘家特意带她一道过去散散心…”小伙计揉着手臂上的淤痕有些委屈地解释道,“张大哥你为什么掐我?我又没招你惹你….” “你看见我的脑袋了吗?”张文若手指着自己的猪脑袋悻悻地问道。 “见着了呀!”小伙计点点头,表情有些懵。 “第一次见到他时,你有什么感想?”张文若随意地问道。 “想笑…”小伙计如实答道。 “那就对了!”张文若若无其事地走近小伙计身边,又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指,作出一个五爪状,恶狠狠地拧了一圈小伙计另外一只未受伤的手臂,并在小伙计痛苦难耐,满副愁肠之下解释道:“正因为你的想笑二字,才让遭受如今的厄难,这一饮一啄无不印证了佛家的因果循环!…水生,你见大哥如今的窘相不知宽慰也罢,我道是你年岁小或许不会与你斤斤计较,但是你却答之想笑,这不仅伤了大哥的心,更是让你恶念心生,业力加身,而我佛曾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免你业力加罪于身,为了免你寿数终了时因此步入阿鼻地狱,为了让你有此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张大哥我唯有兵行险招,让万恶加诸于我,让万罪归咎我身,以此免却你今日今时之罪业;张大哥何其之伟大,用心何其之良苦….”张文若张开双臂露出怀抱,面呈慈悲,淡然一笑,俨然一副圣母状,“我说的这些,你都动吗?” “应该….懂一点吧?!”在这一刻,小伙计彻底懵逼了,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不住地吞咽着唾液,面露微汗,神情怯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懂了。 然而张文若却不在乎,他只要解释通了,也就过了;挥一挥手,道别一句晚安,便是自顾离去;唯留下小伙计还在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柳青黛目睹一切,心中无语,但更胜开怀,也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先前被孙公公呵斥的心中郁结突然解开;她笑了笑,很美,想走,却被人拦下,问了问,小伙计非要她也给个说法之前到底为什么和张文若一起掐他。 柳青黛淡然一笑,学着张文若刚才一般,作出一副圣母模样,同样的指着自己的脑袋问:你看见我的脑袋了吗? 小伙计一听顿时心惊rou跳,再也不敢讨要说法,说是都懂了,哭着求着让她走,柳青黛还要再说,小伙计气得面如土色,恨不得当即跪下求她免情,见此状况,柳青黛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挥一挥手,也不好道别,便带着欢畅心情袅袅离去。
小伙计欲哭无泪,行尸走rou般的来到客栈门旁,痴痴呆呆地放下门板又落好锁,蓦然回首望着阑珊灯火,一阵无语,心中只道读书人小气记仇,美妇人最是难养… …………………….. 一夜无话,鸡鸣天亮。 这一夜柳青黛睡得极好,少有的美梦连连;同样是这一夜张文若辗转难免,偶尔闭目睡下,便又转瞬即醒,不为其他,只因为他睡倒时习惯性的倒头就睡,结果…被马蜂蛰的肿如猪头的脑袋遭了大难;也是这一夜,一贯没心没肺的小伙计水生却是未眠,他难得对着一柄烛火枯坐良久,待蜡烛燃尽烛光灭后,他又来到客栈后院,对着稀疏月色一阵长吁短叹,仿佛sao人附体,然却没有丝毫情怀,但他却想通了一件事情,他想趁着现在年轻走出去看看,不求建功立业,但求增长见闻,也省的日后再遇到张柳某某再吃个哑巴亏… 小伙计这个想法极好,但却转瞬即逝,因为天才蒙蒙亮,他刚放下门板打开悦来客栈的大门,赵曼樱就披着一身露水匆匆地赶了回来。 出事儿了…. 是的,出大事儿了! 回娘家的林妙音吃了官司,天还未亮官府就派人拿人,林妙音委屈不说,小囡囡哭天抹地,林家人手足无措无法干预官府命令,赵曼樱只好瞅准空档悄悄溜回悦来客栈找人搭救… 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张文若,在她心中张公子虽然有些不凡,但也只是书院里的一介儒生,且身上无甚功名,到了衙门实难大用;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住在悦来客栈二楼里的那个身份神秘的孙老伯,这个人衣着华丽,仪态不凡,更难得与人交谈时眉宇间多是桀骜不驯,虽说声音刺耳些,待人虚情假意些,但是若能求得他帮忙回寰,林妙音身上的官司自然迎刃而解。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好好的,林jiejie怎么会被官府拘走呐?!”张文若神色着急,双手紧攥着一把茶壶,有些颤抖似地为赵曼樱倒满一杯茶水。 赵曼樱连忙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又喘息了一阵,有些平复心绪,急忙说道:“林jiejie是无辜的,公子可得一定要就她啊!林jiejie是无辜的,是林家的表爷为了脱罪,恶意诬陷林jiejie的….还有,城南牙行的李老狗也不是个东西,他见林jiejie貌美守寡,心生歹念,这次特意做了个局引咱们入瓮,为得就是图谋林jiejie的清白身子…张公子你可得一定救救林jiejie啊,一定得求得孙老伯帮忙回寰呐!” 张文若一听懵了,云里雾里的有些不明其理,但是他却听懂了,林妙音是无辜的,城南牙行有只老狗,姓李,这老东西见色起意;林家的表爷真犯事儿了,他们为了脱罪嫁祸给林妙音,也不知道犯的什么事儿,嫁的什么祸…还有孙老伯,赵曼樱认为他很有能耐,至少能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