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登门(一)
这一席谈话,孙公公与张文若暗中较量了许久,也终是不曾试探到张文若有任何的表态。孙公公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张公子并不是如他想得那般的好糊弄,他有心想要再透露些宫闱秘辛将其直接拖下水吧,可又碍于张文若一再的缄默却不上当,而孙公公本人也是觉得时机未到,若是强行干预为免会让张文若心生警惕再起到反效果戒备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孙公公暗叹一声无奈,也不再强求只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心想着待机会合适任他张文若再是精明如猴也得逃不出自己筹备良久的“五指山”。 而张文若呢,见到孙公公一再的试探自己,心知其定有所图谋,有心抽身事外,却碍于自己心仪的林妙音已然深陷于孙公公布置的“泥潭”之中不得脱身。这让张文若踌躇之余却不敢走,只能装傻充愣地陪在这里与孙公公虚与委蛇。 他自以为做的巧妙,却不知其内心想法依然被孙公公尽收眼底,只是未曾说破罢了。而眼下二人经过一番较量后,孙公公清楚地知道一时半会恐无法攻下其内心布下的“城防”,而再与他纠缠下去,未免会打草惊蛇。为日后的大业计,孙公公只得寻个由头将他暂时支开。 于是,孙公公沉吟一阵,便才继续说道:“公子此来,所顾虑者是否林家小娘子与咱家合股筹办绣庄会无端惹祸以致其深陷泥沼引火上身?” 孙公公问的直白,张文若却不好作答,沉吟一阵,才满是尴尬地讪笑点头。 “既是如此,那筹办绣庄之事便暂时搁置,待他日咱家另外寻到有缘且合适的商家,亦或是林家小娘子回心转意后,咱们再将此事提上章程吧!”孙公公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反正这个事情咱家都已经筹备多年了,而且司礼监那边明年开春才会放那些个宫人门出宫养老…不急,不急,咱家有的是时间!”说着,他竟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张文若还是不好接话,只能尴尬地坐在一旁赔笑。心想:原来招募宫人筹备绣庄的计划你都筹备好些年了,如今眼看就要办成,却又因为我的缘故让这个计划暂时受阻…搞得我好像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又像是断绝你们宫人活路的罪魁祸首一般。这要我如何再好意思和你插科打诨那! 张文若虽然一直缄默不语,孙公公却像是看出了他的处境尴尬,便又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笑道:“公子毋须自责,此事是咱家考量不周,因碍于些许缘由未曾与公子交代清楚。而今公子有所顾虑,质疑此事真伪也是应该…毕竟这是出自宫闱之内的秘辛,可小可大又难辨真假,更兼之咱家无端地拉上林家小娘子合股共谋此事,以致公子心生警惕不敢深涉此间却也怨不得公子什么!” 张文若见孙公公对自己一而再的好言好语,也不曾责备自己阻碍其推行计划,这般的礼遇堪称国士,让张文若感动之余便更是警惕起来。隐隐地他总是觉得孙公公还有什么事情在隐瞒自己。 “公子见谅,咱家年岁大了,体力不济。这才小坐片刻就有些腰酸背痛,精神乏惫了…”孙公公揉了揉腰眼,一脸温和地笑道:“公子若是再无其他要事,咱家就不留你了…咳咳,年纪大了,总想着躺倒床上才能一身舒服!” 这是在委婉的谢客,张文若自然听得出来,正好他也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便顺水推舟地借故离开。 “公公见谅,小子无端搅扰您老休息实在不该,如今事已完了,这便告辞了!”张文若抱拳一礼,就要告辞。 “如此甚好,正巧咱家身子乏惫也要回到床榻上休息、休息。”孙公公含笑点头,又摆了摆手,示意张文若离开。而待张文若告退,就要走到门前时,他却又突然说道:“张公子,咱家已经帮你应下了陈圭仙师的保媒,你若是得空便和老刘说一声,让他带你过去冷家认认门!月儿姑娘虽说不是公子的正室,但人家陈圭仙师的脸面总是要给的,而且月儿姑娘现在的处境可不大好…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得,公子正好赶着这个机会与那月儿姑娘套套近乎。” 张文若身形一顿,停住脚步,心中既是无语又感无奈。有心拒绝吧,又怕孙公公所言非虚,虽然他与怜月儿仅是萍水相逢,又无情愫可言,但若是怜月儿若真是处境艰难,自己也不好见死不救。 张文若暗暗踌躇一阵,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应承,却又心中疑惑,不禁问道:“敢问公公,老刘是谁?” “便是先前陪公子去过林家老宅的刘余钱刘太监。”孙公公温和笑道:“先前月儿姑娘过来见咱家时,咱家便是派了老刘把人送回冷家的,他熟识路径,又老成圆滑,有他陪着公子过去,咱家也是放心。” “谢过公公。”张文若点点头也不再多言,便是转身推门离开。 …. “张公子…”张文若才走下楼梯,柳青黛便是迎了上来。“公子此去,却不知孙老可有为难公子?” 张文若却没有立刻答话,先是左顾右盼张望起来,见四下无人,才走近柳青黛跟前小声问道:“何出此言?莫不是柳姑娘知道些什么?” 张文若却是奇怪,方才自己与孙公公谈判时,孙公公好像事先就预料到了他去的目的是为了让林妙音从“绣庄”一事中脱身事外,所以处处针对。这让张文若很是不能明白。虽说孙公公能量极大,可以知道自己去了百花阁也见到过清妙道姑,或者还能从某种途径得知清妙道姑和自己说过“绣庄”一事,但是张文若却不认为孙公公就能从这些情报中辩证出自己去到二楼见他就是为了说道林妙音脱身“绣庄”的信息。 这里面绝对有人搞鬼,而有能力能做到这些事情而不为人知,并想通这些信息关节的,唯有眼前的柳青黛嫌疑最大。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也知道自己见过“那些人”而且说不定自己与林妙音暗室密谈时她就在外面监听。 可她不是一向与孙公公不对付吗?又为何无端地把自己的情报泄露给孙公公呢?实在令人想不通。 而就在张文若沉思着些疑惑不得其解时,柳青黛却是说话了。“公子不知,方才你与林jiejie会面时令奴家守在后院,刘公公曾经过来过一趟,并有人同行过来将奴家支开一会。是故,奴家担心公子与林jiejie密探的事情,会被刘公公听去并透露给孙公公…” “刘余钱刘公公?”张文若微微一怔不禁脱口问道。 柳青黛点点头,“正是这位刘公公!公子不知,刘公公与孙公公隶属同门又一向交好,许多事情他都不会瞒着孙公公。奴家担心刘公公把公子与林jiejie的密谈听去,会告诉孙公公,以对公子不利!”
听到这里,张文若才想通了许多事情。只见摇头苦笑道:“柳姑娘多虑了,方才我与林jiejie见面只是单纯的聊天叙旧,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忌讳莫深,即便真是让刘公公听去也是无妨的!更何况刘公公一向与我交好,孙公公又对我礼遇有加,咱们却不好妄加揣测!” 柳青黛明显一愣,却见张文若对自己挤眉弄眼,遂即会意,便连忙点头称是。而在这时,一直在暗中监视二人的刘太监便嬉皮笑脸地“正好”路过。 “两位这是在说些什么?可好与咱家说说?”刘太监还是一如既往的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没说两句话,自个就先嬉笑起来,看似随意实则却是城府极深,直让张、柳一阵头皮发麻。 “刘兄见笑了,小生方才与柳姑娘说了一会闲话,却不甚要紧。”由于这是在悦来客栈,张文若怕人多眼杂暴漏了刘太监的身份,便是称呼他一声刘兄。 “对了张公子,之前孙老哥曾经交代过咱家,让咱得了闲空便陪公子去趟梨园冷家。也不知眼下…公子可有空闲时间?”刘太监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脑门,嬉笑问道。 “刘兄见谅,眼下却是不行,小生还得去趟后院与我大丫妹子见上一面…大丫这次出来寻我,是瞒着家里人的,而今我又把她留在客栈,却是怕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住不习惯!”张文若还没准备好去见怜月儿,更不知到二人见面后他该如何对这个“白捡的妾侍”说些什么。而现在刘公公又逼得紧,无奈之下,张文若只好拿去见大丫搪塞应付。 对于张文若的这个借口,刘太监不置可否,笑了笑,也不好说些什么。他又与张文若寒暄一阵,张文若心有无奈却不好推辞,直到二人才约定三日之后同去冷家拜访,刘太监才满意离去。 望着刘公公离去的身影,张文若既无奈又头疼,很是惆怅。而他身旁的柳青黛却是眼珠一转,突然说道:“公子是答应了孙公公的保媒,要纳了冷无艳做妾?” “冷无艳?这是怜月儿的本名?”张文若明显一愣。 柳青黛点点头,“怜月儿是月儿姑娘的艺名,她本名确叫冷无艳。…对了公子,月儿姑娘还有个同父异母的meimei名叫冷无双。” 张文若这才回味过来,他点了点头,苦笑道:“怜月儿与我做妾的事情,连你都知晓了?“说着,他又猛地拍了拍额头,恍然道:“噢~对了,这件事还是你第一个说于我听的呢!老陈圭去找我的授业恩师王教谕为我说媒保妾的事情还是你先知道的呢!”说罢他又疑惑问道:“…我记得你当时不是与我说过,你不曾听到与我做妾的女子姓名,如今又是如何知晓的?” 柳青黛一愣,又苦笑道:“自然是刘公公与奴家说的,前几日怜月儿姑娘曾来过悦来客栈,临走时碰巧被奴家撞见了,奴家见着奇怪,便随口问了一下与其同行的刘公公,他便把陈圭道长保荐怜月儿与公子做妾的事情与奴家说了!” “那你为何当时不告诉我?”张文若微微一怔,面上有些疑惑,也有些怒意。 “是孙公公交待的,责令咱们对公子保密此事的!”柳青黛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