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解你心酸
七年前,穆小柔在闲聊时对周锦笙说过这样一句无心的话,她说:“周医生,就算你能治好我的眼睛,甚至能治好我的耳朵,我的心病你一定无能为力。” 当时周锦笙的回答是:“你不知道,我多才多艺,目前不但正在攻读神经外科的博士学位,同时也在攻读心理学的博士学位,总有一天,我能治愈你的心病。” 这只是他们之间再普通不过的一次无关痛痒的对话,当时谁都没有太把它放在心上。他们都没能预料到,有一天他们会在命运冥冥的牵引之下意外重逢,而且在他们重逢之时,周锦笙真的成了一名心理医生。胜雪白衣依旧,他的身份却已经变换。 于是在他们重逢之后,周锦笙问穆小柔:“穆小禾,你的心病是否已经痊愈?虽然我很想实现当年的一个承诺,但我不希望你再次成为我的病人。” 她的心病痊愈了否?穆小柔只知道,如果不去想起江子皓,如果不去想念许云歌,她可以过得很好。就算是偶尔想起了他们,她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除了会在心里涌起无边的罪恶感以及负疚感。她就像一个欠下了巨额债务的负债人,不是她不想偿还,而是根本没有人向她索债,她只能一直背负着这沉重的负担,至死方休。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一种病。 在冬日一个干燥和暖阳光细碎的午后,穆小柔推开了周锦笙心理诊疗所的大门,她对周锦笙说:“我不是来找你看病的,我只是想找你聊天。” 周锦笙笑得很无奈。 如果要说心理辅导,其实在七年前周锦笙就于无形中对穆小柔提供了心理辅导。对待当时悲观厌世的穆小柔,他只能很有技巧地运用他所掌握的知识去开解她。不过她不想听,他永远都不会告知她这个事实。既然他的目的是她振作,那么容忍她并不过分的自欺欺人又有何不可? 在穆小柔的记忆里,周锦笙知道的比她身边任何一个人知道的都远远要多。她找不到人发泄内心的积郁时,唠唠叨叨断断续续地向周锦笙提起过她那些欢乐的忧伤的过去,她对他说过江子皓,说过梁月,说过许云歌,甚至对他透露过她对于江城那一段傻气的、自我的、不为人知的暗恋。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穆小柔不确定周锦笙是否还记得。无论如何,他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她也就权当他不记得了。 学校放寒假以后,穆小柔就变得有些无所事事了,整天和小灰躲在家里看看电视练练琴什么的算不上事。白怡不止一次催促她搬回家里去住,她每次答应得很爽快,却迟迟没有动作。不是她不想回家,而是这段日子以来她散漫惯了,养成了惰性。 虽说离家并不远,但是冬天的衣服鞋袜之类的行李打包起来也不少,再加上还有个小灰,这就有点麻烦了。穆小柔没有配车,她原本打算请辆计程车来帮忙运送行李,周锦笙得知后礼貌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穆小柔厚着脸皮点头道:“有,怎么没有!帮我运行李回家过年。” 周锦笙把穆小柔送到家时,家中空无一人,栽种着各种花花草草和树木的院落被打理得整整有条,却透露出几分冬日特有的萧条和苍凉。 穆小柔神色茫然,像个迷途的孩子。有用的没用的物什她运回了一大堆,偏偏一把小小的家门钥匙不知道被她遗忘在了哪个角落。对着她,周锦笙颇无力。 “你回家之前都不会先问问有没有人的吗?” “以前,我每次回家都总会有人等着我的。”她略带感伤道。 “外面冷,先回到车上去。”看不惯她颓废的样子,周锦笙把她塞回了车里。 没有等多久,白怡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不仅她抱着孙女陆菲菲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陆长深和谭思明,阵仗十分夸张。穆小柔翻了个白眼,不用想,肯定是陆菲菲又闹情绪,一大家子人不得不哄着她。陆菲菲不是一般的娇气,动不动就闹别扭,一哭起来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没完没了,偏偏又特爱哭,因此她一哭起来全家人就不得不用尽十八般武艺去哄她了。 “我这个小外甥女可娇气了,不是进口的奶粉一喝下去就全吐出来,哪像她姑姑我小时候,我爸穷我妈又不在的时候,我爸都是喂我吃地瓜的,你看我现在不是长得好好的?” 穆小柔的语气酸溜溜的,周锦笙忍俊不禁。
“笑什么笑,还不都是她妈给宠坏的!”穆小柔磨磨牙,表情愤愤的。 穆小柔的大哥陆长深是个医生,大嫂谭思明是护士。陆菲菲出生以后,穆小柔回家老听到她的哭声,虽然她也很疼自家外甥,但整天听着那嗡嗡的哭声她真的忍不住头大。有一次她不过低声发了句牢sao,立刻就引来谭思明仇视的目光。 后来,谭思明对她说:“以前在医院里替那些小孩子扎针,小孩子好动又怕痛,不好扎,扎个三四针才能扎好是家常便饭,有时搞不好血液回流,那些当妈的就化身猛虎开始撒泼了,那时我就在心里想那些当妈的也太没脑子了,一点都不通情达理。可是现在我懂了,如果有谁敢这样对我的女儿,哼哼……”她没有明言,表情却凶狠阴森,穆小柔看得心里一惊,连连摆手道:“好嫂子,以后我一定把菲菲当宝一样捧在手上,我保证!” 谭思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想起这个,穆小柔甚至有点咬牙切齿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活脱脱一个黑心护士,希波克拉底该出来惩罚她的不遵守誓言。 “好了,下车了!”周锦笙拿她没辙,“跟一个小孩子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争风吃醋?她才不承认有这种事呢! 好吧,自从陆菲菲出生后,她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她在内心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郁闷。 “你不会明白,那种骤然失宠的失落感。”穆小柔故作忧伤地叹息一句,还伤春悲秋多愁善感地比了个兰花指,做完后连她自己心里都一阵恶寒。 “这个好办,你想要什么样的宠,我可以满足你。”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当她看到他一脸的戏谑时,又十分放心地靠回椅背上了。 “我想要……”她略加思索,“我想要一个人全部的真心以待,旁人一分都夺不走。”她微微仰颈,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他摇摇头,嘴角噙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说:“你太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