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赏你一晚
穆小柔上下午都有课，中午就干脆呆在学校里懒得走一趟了，原本想着午餐到食堂里凑合一下就算了，结果遇上了一群热情四射的学生放出豪言非要请她吃一顿好的，她推却不过，于是，很没原则半推半就地蹭了一顿饭。 穆小柔本来就没有为人师表的威严，课上还好，听课的人听课，不听课的人直接把她给无视掉。不过因为她长得好看，总体来说还是很有行情的，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太随和了，随和得一走下讲台基本上没人拿她当老师，所以就有了现在几近失控的局面。 由于在上课时偶尔她会向学生们谈起在德国的生活，因而他们对那段经历兴趣不大，反而一坐下来很热心地打听她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生孩子之类的，那一副副如狼似虎的八卦嘴脸让穆小柔很无奈，直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坐在穆小柔身边的一个女生很挑食，把碗里绿色的菜全部夹到了一旁，穆小柔看了一眼，说：“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特别挑食，尤其不喜欢吃青菜，结果因为青菜吃太少缺钙了，缺钙特容易抽筋嘛，有一回上课的时候我们在排练合奏一首曲子，轮到我的时候我拉琴拉着拉着就拉不动了，那时教我的老师是个老头，特别凶，他走过来恶狠狠地盯着我，吼了一句：‘穆小柔，你拉琴还是锯木呢！’当时我特委屈，可怜兮兮地说：‘老师，我手抽筋了。’然后，他不但没有消气，吼得更凶了，他说：‘我看你是菠菜豆腐吃太多了，脑结石！’如果不是当年我没常识被他镇住了，一定不会傻呼呼地站在那儿任他骂。” 周围的人很不厚道地爆发出哈哈的笑声，穆小柔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午餐时光就在这样快乐的氛围中度过了，穆小柔在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簇拥中向教室走去，颇有众星捧月的味道。经过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大家很自觉地安静下来，穆小柔透过半掩的窗户向里面瞥了一眼，不期然见到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不由得顿下脚步。 是江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正思索间，他心有所感似的向外看了一眼，见到她似乎没有多大的意外，嘴唇上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似笑非笑，眼睛又分明染着笑意。随即，他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他又把眼神收了回去。一切发生得太过仓促，穆小柔还没反应地过来，就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她呆呆地迈着步子，却不断地在脑海里回味着刚刚他抬头看她的一幕。 一直都知道，江城笑起来不是一般的好看。他笑的时候，风吹到这里风会停下，云流动到这里云会静止，他笑的时候，四周的尘埃都沉淀下来忘记了漂浮，似是唯恐唐突了他。 都说女色误人，其实男色也是半斤八两。当年穆小柔年少懵懂，她身边的异性和她年纪不相上下，她青涩得像一枚未熟的果子，她身边的那些小男生自然不会比她更成熟。江城就不一样了，她遇见他的时候正是他最好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不若如今一般老成，却也褪去了青春少年时特有的青涩，静的时候他温文尔雅，动的时候又不乏一股子帅气洒脱，待人接物沉稳持重谦和有礼，十分的从容有气度。最致命的是他笑起来时，好像四周细碎的阳光全部都跑到他身上去了，那么那么的温柔而灿烂，让人移不开眼。 当初那个未经世事的穆小柔，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其实，故事的开始不过她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见异色起了异心，才会有了后来的念念不忘。 下午的课结束后，室外的斜阳正好，穆小柔就这样慢悠悠地沿着校道走着，走着走着，她看见了树荫下站着的江城。她想起了去年九月，也是在这样的下午，他站在另一棵树下，笑着对她说：“我总能找到你。”如今，人还是这一个人，心境好像不一样了。 “怎么还没走呢？” “等你。”他说。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穆小柔却很受用。有时候，她好像能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那么的喜欢听一些甜言蜜语。因为甜言蜜语是真的真的很动听。 “你找我们院领导有什么事呀？”她想起中午看到的事。 “当然是合作了。” “什么合作？”她是随口一问，心里也有那么几分好奇，毕竟商业上的事对她这种单纯的消费者而言是既陌生又神秘。 “在你们这些大学生里开拓市场。” “就是你们这些万恶的商家，专门荼毒大学生纯洁的心灵。”她笑嘻嘻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用荼毒大学生纯洁的心灵赚来的黑心钱请你吃大餐。” 小肚鸡肠，她腹诽一句，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撇撇嘴，顾左右而言他道：“今天什么好日子，都请我吃饭。” “还有谁请你吃饭？”他突然转过头看她，眼神还不怎么友善，她一头雾水。 “学生啊，怎么了？” “怕你被毒死。”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心肠不是普通黑。”她嘀咕。 江城用餐是慢条斯理矜持优雅，同样的慢动作用在穆小柔身上就成了磨磨蹭蹭，他不嫌弃她，她自然也没什么自觉，反正她对自己的要求一向不怎么高。于是一顿饭下来，等他们再度从餐馆的大门走出时，辽阔的天幕之上已经缀满了一眨一眨的星星。 “这个时间点不早又不晚的，该怎么消磨呢？”她纯粹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回应。 “你想怎么消磨？”他问她，语气颇认真。 “您忙您忙！”她诚惶诚恐。他的时间不比她的廉价，她可消磨不起。 大概是她的样子实在太没出息，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唇角。 “赏你一晚，随便花。”他说。 于是，穆小柔拖着他在大街上毫无意义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终于在电影院门前停住，征询他：“要不我们看电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三次经过这里。”意思就是，你要看电影怎么不早说？ “呵呵，”她笑笑转移话题，“你不是喜欢看科幻片吗，最近有一部新片特火，我们去看看？”说罢就扯着他向售票窗口前长长的队伍走去。 她怎么能告诉他，她只是特别享受与他一起走在大街上的时刻，哪怕只是静静地走着，什么也不做，都是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狐疑地看着她。 “哎呀，你每天说这么多话哪能记得那么多？”她心虚地不敢直视他的眼。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孩在她面前说过，他的哥哥最喜欢看科幻片。 是不是那些头脑发达有创造力的人都喜欢这种天马行空的东西？想着她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那你一定不爱看。”他看着她，笑得特别的……诡异。 他们排了几分钟的队，结果队伍突然就散了，前面的人抱怨着票怎么这么快就售完。 “啊？”穆小柔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原本没什么感觉的江城心里一动，问她：“你很想看？” 她点点头。很想和你一起看。 他没再说什么，踏着大步离开，留她站在原地干瞪眼。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他走到她面前，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沓红通通的毛爷爷。这场面，莫名的滑稽，穆小柔忍俊不禁，真的就笑了出来。他凉凉地扫她一眼，一言一发地走到一对躲在墙角正喁喁私语小情侣身边，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扬了扬手里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说：“换你两张电影票。” 穆小柔几乎笑趴在地上。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财大气粗特别欠扁的一面，不过大概是他长得好，而且他掏钱的动作那叫一个流畅自然一气呵成，反正看在她眼里是说不出的帅气潇洒。她不说，其实心里挺虚荣的。这心理有点变态，改天得找周锦笙好好咨询一番。 小情侣显然被这个阵势惊住了，两个人在那里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那男的才没好气道：“你有毛病啊！” 不远处的穆小柔笑得更欢了。 江城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售票窗口前，把钱放进验钞机里过了一遍，然后望着小情侣，道：“换不换？” 江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两张电影票。 “有你这种幸灾乐祸袖手旁观的女人在后头，一个男人怎么能放心在外面打天下？”他痛心疾首地谴责她。 她吐了吐舌头，推了他一把，说：“去，我要爆米花和可乐。” “为什么要我去？”他显得不情不愿。 “你看看人家，都是男的排队去买这种东西，女生只要在一旁等着就好了，你怎么能这么没有风度呢？” 他懒得和她争论，妥协地去排队。话说一个西装革履的大男人夹在一群人中，真是鹤立鸡群，想不吸人眼球都难。穆小柔想，大概他很少会做这种琐碎的事，不过人都有这种心理，喜欢让自己变得特别，她也是一样的，她就是想让他为她去做一些他从未为别人做过的事情，想让自己成为他生命中的特例。 就算成不了特例，成为一个意外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