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爱情是一场战争
从医院回来以后，白怡把穆小柔看得很牢，轻易不允许她单独出门。白怡的本意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毕竟她现在的状态是半聋半瞎，独自成行怎么也让人安不下心。不过这可苦了江城，他想看她一眼着实不容易。 通常他们约在她家后面的小公园里见面，要瞒过白怡的眼睛，还要避开熟人的耳目，偷偷摸摸的像十足了幽会，说不出的别扭。穆小柔很恶趣味地喜欢看到他别扭的小模样。 然而这一次，江城被陆长深“捉”了个现行。他像平时一样，把车停在公园门外的林荫道上，这车才堪堪停稳，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灰色长裤的男子气定神闲地走近来，微微屈起修长的手指，象征性地扣了扣他的车窗。江城降下车窗微仰起头打量对方，是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子，面容略显清冷，眼神却很友善。 江城很快就想起来了，是穆小柔的大哥，在医院他们曾有过几面之缘。 “我知道你经常来这里，这车我见过好几回了。”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陆长深解释道。 “江先生，很多年前，我们在医院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的确是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穆家的父母是何种反应，他又和他们说过些什么话，江城已经不记得了，但眼前这位男子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即使是几年前，江城自己也不如今日这般处变不惊，而穆小柔这个兄长给他的印象却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淡泊，理智从容温文尔雅之中又自带一股凌厉的锋芒。 “那确实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回味的记忆。”陆长深补充道。 “陆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我和小柔虽然不是同胞的兄妹，但如若有人伤害了她，我一定不会原谅。江先生，八年前的那场变故，就算是我也无法真正淡忘，更何况是你。” 他的话说得隐晦，江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算他和穆小柔不是亲兄妹他也不能原谅伤害她的人，那作为江子皓亲生大哥的江城呢？陆长深自然不会相信他可以真正地原谅穆小柔。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现在说什么估计你也不大会相信，我唯独可以保证的就是我对小柔是认真的。实不相瞒，我刚刚从靳家回来，关于婚约我很抱歉，我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只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它给解除了，希望你可以看得到我的诚意。” 江城的态度十分恳切。道理很简单，穆小柔在乎的人，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去争取，总不能去得罪吧。所谓爱屋及乌，稍微示一下弱还是需要的。 陆长深不认同地摇摇头，说：“家中两老为了你们的事情食寝不安，你却每每经过我们的家门都没有进去的打算，与其说是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莫如说是其实你自己也没有信心能走到最后，所以才不敢轻易许诺。” 如此隐秘的顾忌竟然让他一语道破，江城对他是真的再次刮目相看了几分。 “抛开你们彼此的家庭和亲人不谈，就你们两个人本身也不适合的。小柔她是被当成公主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习惯了时时刻刻被惯着被宠着。你不要看她一副胆大包天无所畏惧的样子，其实她很缺乏安全感，她害怕孤单，害怕天黑，所以总需要人陪，需要人哄，需要无条件的纵容。”他目光一转，直视着江城，“我觉得江先生做不到。” 这时穆小柔的身影出现在林荫道上，陆长深站起身，说：“听闻江先生是个雷厉风行行事果决之人，但愿你在儿女之情上也拿出一点魄力来，是进是退给个明确的态度，好让老人家安心。” 陆长深的很快消失在视线中，但仍然让穆小柔发现了端倪。她问江城：“我哥找过你？” 他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又是一个来做说客的。”穆小柔有些沮丧，一张脸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江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椅子上尚残留着陆长深的体温。这下子她就更加确定无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是自家哥哥了。 “没事。”她扯出一抹笑。 “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有事了，说说看。” “真没事。”她嘴上说着没事，心思却飘到了许云歌那里。 自从得知她与江城重归于好以来，她和许云歌的关系一夜回到了解放前，无论她如何讨好如何装可怜，许云歌都对她避而不见，令她很是伤怀。好不容易见着了，她干脆连冷言冷语也懒得说了，直接把她当透明的。 许云歌这个人吧，冷淡是冷淡了点，但不喜欢跟人置气，所以她一旦生气了，那就是真的生气了。穆小柔也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她，江城与云歌，她不想作出取舍。 许云歌是了解她的，她对穆小柔的了解比穆小柔以为的还要彻底。她说：“我不会逼你在我和他之间作出选择，但是我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你已经用完了。” 许云歌说得前所未有的认真，穆小柔是真的惊慌了。 “云歌，你这样对他不公平，你明明就知道，错不在他，你……”她还没说完，许云歌一记冷冷的目光射了过来，吓得她立刻闭上了嘴。 “关于错与对我已经不想再讨论，我是舍不得怪你，所以只能怪他。不过，现在我谁都不想怪了，也不想怨了，或许，只有真正地放下那段往事我才能过得好一点，我实在没有办法看到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你怎么会以为我可以接受呢？” 穆小柔没有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是啊，她又怎么可以理所当然地以为许云歌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她的任性呢？云歌说得对，机会是有限的，因为她肆无忌惮的挥霍，所以这一次，她不打算再给她机会了。 “小柔，我觉得你太低估他在我心中的份量了。你们相恋在前，我又是认识你在前，所以从一开始我就选择了你。因为他已经走了，而我更想珍惜留下来的人，所以再一次选择了你。对我而言，你很重要，你知道的是不是？不然又怎么敢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忍耐的极限？但是你不知道，他在我心里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你知道重要的意思吗？他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次，我非常认真。” “我彻底失去了一个朋友，彻底彻底地失去了……”终究，还是很难过。 她的眼角都泛出了泪花，他只见她哭过一次，现在她虽然没有真正哭出来，但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才叫江城真正的难受，就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里。原来在乎一个人是这种滋味，情绪总会不由自主地被牵着走，身不由己。 “是因为我？” “不是。”她摇头，“是因为我。” “你害不害怕跟我在一起，害不害怕去面对斯谣，害不害怕去面对我爸妈，还有很多很多别的困难？” “怕。”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过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就没有那么怕了。”她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一张脸，真是变脸比变天还要快。 “那好，我们选个日子先去见你爸妈。” “真的？”她的眼里有几分惊愕，更多的却是惊喜。欢乐爬上了眉梢，她的眼里仿佛有光芒在闪烁，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萦绕在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也会有烦恼，也会在顾虑，也会有无能为力难以取舍的时候，但是只要看到她快乐的样子，他就好像忽然找到了方向，找到了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动力。 在那些夜深人静的夜晚，坐在堆砌着高高的文件的办公桌前，不正是因为一次又一次地想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所以才会放不下，所以才会作出如此艰难的抉择，选择了今天这一条路的吗？ 在商场上，他偶尔喜欢冒险，但不代表他没有胜算。相反，在作出每一个决定之前，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然而，她是唯一的例外，她是他那一场没有准备好就出发的战争，他只能步步为营，为他们的未来谋一条光明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