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言情小说 - 当我忘记了你在线阅读 - 第八十五章 要和你在一起

第八十五章 要和你在一起

    白怡的外甥,她胞姐的儿子娶妻。自婚礼筹备伊始,她便满腔热忱三天两头地通过电话与自家jiejie商量着婚礼的具体事宜,到了婚礼的前几天,她干脆带着孙女陆菲菲住到jiejie家里去。

    唠唠叨叨的白怡和咿呀学语的陆菲菲不在,陆长深和谭思明又要值夜班,偌大的一个家突然安静下来,空空落落的,穆小柔心里本来就堵,这下子就更加怅然了。

    穆韩天的生意,规模说大算不上大,但这些年攒下的钱也足够一家子安乐无忧体体面面地过完下半生了,眼见陆长深一心扑在医院里,穆小柔又是个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因而近年来逐渐萌生了退意,野心和干劲都大不如前了。所谓心广体胖,少了商场上的许多烦恼争斗,他整个人变得成天乐呵乐呵的,老妻儿孙均在身侧,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掌勺大厨不在家,父女俩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最近穆小柔情绪低落,茶饭不思,落得个形销骨立,虚弱得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般。穆韩天看在眼里,心里疼得被人用刀子戳似的,因而亲自下厨给女儿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荦菜,想着让她好好补补身子,结果她一闻到那股油烟味就立刻冲到浴室里大吐特吐,吐到胆汁都流了出来,脸色苍白,泪眼汪汪,好不可怜。

    最后,她只草草咽了一碗清淡的菜粥就被穆韩天赶回房间里休息了。她在房间里对着天花板神游天外时,穆韩天的故友来访,二人在楼下边对弈边怀旧。谈兴盎然时便把白怡与陆长深的嘱咐抛到了九宵云外,时不时小酌几杯。倒是意趣横生,偷得浮生半日闲。好不快活。

    到了更深人静之时,穆小柔感觉腹中空空,只得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找吃的,却发现楼下的客厅灯火通明,疑惑地喊了一声“爸”,没有人应答,房子里静悄悄的。

    她略显仓惶地跑到客厅里,见穆韩天斜斜地歪在沙发上,先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上前去推推他的肩膀,说:“爸,起来,回房间去睡!”推了几下他都没有反应,她有些急了,边往他肩上拍边伏在他身边大声喊:“爸,起来,别闹了!”

    力道越来越重,他依旧不为所动。她这才真的怕了,强作镇定地伸手在他鼻端处探了探,有温热的气息喷出。

    以她现在微弱的视力根本无法开车,她立刻拨打了120。然后跑回房间里换衣服。刚回到房间,她的手机就响起了欢快的铃声,拿起一看。是宋颜回。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看到了救星。接起电话急切道:“我爸晕倒了,家里没人!”

    惊愕了两秒。他立刻道:“我马上到!”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那种焦灼的无力感就像是把一颗心放在火上慢慢地煎慢慢地烤。冷静下来后,她发现棋盘隔壁摆着一瓶没有喝完的酒以及两个精巧的酒杯,又凑到穆韩天的嘴边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酒气,看着晕倒在一旁的老爸,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穆韩天有严重的高血压,一直都有在服用降压药,平日里是白怡在督促着他,明令禁止滴酒不许沾,哪里料到今日故友来访,一个不慎被他破了戒,副作用又如此来势汹汹。

    宋颜回来得比救护车快,一路上连闯五道红灯把穆韩天给送到了医院,一经诊断,果然是高血压引起的昏迷,把血压降下来就没事了。

    穆小柔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地,一口气吁出,感觉四肢无力地松软下来,然后眼前一阵斗转星移,头晕目眩地就要往地上栽去,好在一旁的宋颜回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住。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太累了?”悠悠地睁开眼,对上他满含关怀的目光,她心中一暖,稍稍离开他的臂弯,笑笑摇摇头,正想说“没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捂着嘴寻找卫生间。

    她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病房,宋颜回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地对她说:“你跟我出来!”

    联想到他刚才的电话,她下意识地便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结果他说的却是:“怎么会瘦成这样?”

    一时间,她无言以对。

    “哪里不舒服?既然都来了,顺便检查一下,我帮你看着叔叔。”他好言相劝道。

    “我没事,可能最近……”她想找个借口说服他自己没事,却觉得辞穷。连自己都骗不过,她又能骗谁?

    “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不下东西,容易反胃,头也晕,精神不大好,老是睡不够,还有……”她老老实实地细数着自己的不适,却是越数越心惊。

    平日里不大舒服她也没怎么往心里去,现在凑到一起来说,她才迟钝地隐约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有,**胀痛,月经已经停了两个月。就算再缺乏常识,她也知道,这些都是怀孕初期的症状。

    她几乎站立不稳,气若游丝地靠在墙面上,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脑海深处袭来。该怎么办?

    原本他也没往深处想,见她突然变得丧魂失魄的样子,电光火石的瞬间心头有什么划过,不可思议地问:“该不会是……”

    他的表情可以用惊恐来形容,她茫然无措地望着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做个检查吧,是与不是也好图个心安。”

    心安?她已经怀孕七周,怎么心安?

    这个猝不及防地到来的小生命,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尚且自顾不暇,又该如何决定它的去留?

    她打江城的电话,他没有接。她到创声找他,他避而不见。她到名景山庄守了一个晚上。手脚都冻得发僵了,才终于见到寒冷中的一束汽车前灯。隐忍了多日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泪水几乎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缩在门口的那一团小小的身影,外面天寒地冻。终究是不忍心置之不顾,没有锁上大门,却也没有停下车,径直开了进去。

    她也顾不得这许多,见他没有锁上大门心中已是一喜,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后悔,连忙站了起来往里面走,走到门口忐忑地一推,果然。房子的正门只是虚掩着。

    推门而入,他已经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正对着她,目光泠然,问到:“一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吹了大半晚上的冷风,她的四肢已经麻木了,对他刻意的疏离视若无睹,神情自若地坐了下来,这才回答他:“你不是说。要耗也只能陪你耗吗?我不想耗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注视她半晌,自嘲地嗤笑道:“你就当我是烧糊涂了。”

    她慎重地摇头,诚恳地说:“不。说过的话怎么能不作数呢?你不能放弃我!”他怎么能放弃她?在他们彼此相爱以后,他怎么能再次放弃她?她只是没有办法把真相如实告诉他,这么残忍的真相。要令他如何面对?她可以对自己残忍,却无法对他残忍。她要怎么说?

    “小柔啊,”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如果我继续把你留在身边,那么被打乱的我的人生、斯谣的人生,甚至子皓的人生,又该由谁来负责?”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她直视着他倦怠的眼眸,道:“那你是不要我了?”

    哪里是不要?是要不起啊。

    “你就当我是在处罚我自己。如果将来我有一个儿子,我对他的感情大概也不会比对子皓的要多得了太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我的代价来得太迟,但我不能逃避,对你,我已经尽力了,也尽心了。”

    “所以呢?你是真的不要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要我了是不是?”她的眼里泛出了泪花,却强忍着没有在他面前再次流泪。如果流泪了,还怎么好好说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打了个电话,为她叫了一台出租车,意思不言自明。

    但是,她不甘心啊,她的肚子里面还孕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呢,她怎么能不为自己再争取一次呢?

    “如果我嫁给别人呢?如果我去为别人生育孩子呢?你都会无动于衷吗?”

    也许是被她这一句话刺激到了,他的眼神突然透露出危险的光芒,五指死死攥着手边的抱枕,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因愤怒而突起。

    “你敢!”他咬着牙关挤出这么一句。

    她挑衅地昂起头,赌气道:“我怎么不敢?如果你不要我了,回头我就找别人去!”

    她还真不是找不到别人了,他的心里划过一丝慌乱,觉得无来由地烦躁。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是他,决意要放弃她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对自己忠贞不二地守着一个无望的守候呢?是他,选择了赎罪,而赎罪是要付出代价的,得到她又失去她,就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要你觉得开心,你就去做吧。”良久,他平静道。

    “呵呵……”她怒极反笑,心底的失落怎样都无法平息。

    “江城,你听好了,我说去找别人就是真的要去找别人了,我走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眼泪一滴滴地划落,她倔强地看着他,他轻轻地别过了头。

    “好,好……”她胡乱地点着头,一步步地朝门口走去,步履蹒跚,沉重如一个满头白发的苍苍老者。

    直到她的手触及了门把,身后的人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巨大的失望笼罩着她,让她心口窒息得透不过气来。有那么几秒,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回过头去,对他说:“其实我有了我们的孩子。”

    可是,如果他依然心硬如铁,甚至亲口对她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她该怎么办?她可以为一个人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但是她不能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丢弃掉啊!

    所以,她没有回头,只是哽咽地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她走了,屋子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压抑。他颓然地瘫坐在沙发上,深邃的眼眸,是前所未有的空洞无物。

    房子真大,真冷。今年的冬天,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