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 陡转直上
打到门口时，杨毅恍惚间仿佛听到“住手”的喝声，顾不了啦，目标就快达成了。很快，杨毅发现拳头挥不下去了，眼前有好几个黄呢子，更有好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天道好还，可以慢慢还，命没了就没得讨了。杨毅停了下来，原来是听到枪声的朝香宫终于到了。小鬼可以揍，阎王可还得敬。一顿海揍，愤怒散了很多，杨毅立刻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亲王阁下，对不起。” “你小子很狂啊，野马不套上个嚼子，看来真是狂得没边了。来，给他套上”只看了下半场狂风暴雨似的表演，朝香宫一方面不得不承认狂人总是有狂的资本，另一方面也对自己的部下大为愤概，平时个个骄横，关键时刻个个现眼，真是老虎一只能挡道，耗子一窝尽喂猫。对这些又给陆军多了个笑话的部下自然没有好脸色，“还不快滚！” “司令官，这小子太不守规矩了，完全是耍赖……。”一个最靠近朝香宫的军官面对如此难堪的局面，不得不对自己的司令官有所解释。 朝香宫不耐烦挥手打断了，“这么多人，还有比这更大的赖吗？滚。” 军官们只能悻悻退了出去。 “亲王阁下，如果你是因为我冒犯了你而剥夺我帝国军官的尊严，我自然没有话说，可要是因为他们，卑职不服。我在屋内接受亲王的惩处，门外是您的士兵看守，他们竟然冲进来了……。面对如此挑战，卑职所为是每个帝国军人该做的，有何不妥还请亲王明示。” 杨毅的话是软刀子，朝香宫为之语塞：要不是雅子跟这小子明显关系非同一般，跟雅子背后的人非同一般，自己堂堂帝国贵胄、陆军中将、明日陆军掌门人，犯得着去跟一个小小海军中尉讲道理吗，偏偏这小子又特别会摆道理……，真是头疼！ 这不雅子刚从的狂风暴雨中回过神来，立马又递上了一把软刀子，“久闻亲王阁下治军严整，帝国皇军才一路高奏凯歌，顺利打进南京。没想到这些军官竟然违背亲王当众宣布的命令，看来井田君说他们杀妇孺冒领军功也不是无风起浪。军中之事，雅子不能也不愿过问，可此等无根之说传到陛下那里实在有损亲王的威名，雅子实在不愿看到亲王和您的部下挥洒无数血汗才建立的这不世功勋有丝毫的折损。” 雅子的软刀子比杨毅的更软却更能插入朝香宫的心里，杨毅的话还只是让朝香宫难以应对，可雅子的话却让朝香宫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原本自己就是在天皇那里犯过错的人，如果真如雅子所说，那么在天皇眼里真的是无可救药了。眼前这小子折损的那点颜面简直不堪一提。随即一摆手，换个笑脸对雅子道：“绝无此等事，帝国皇军对陛下是无限忠诚的，在我治下更无欺瞒陛下之说，我相信以雅子的聪明才慧断不会轻信轻传的。” 对杨毅的口气也和缓许多，竟然承接了雅子的称呼，“井田君，你是帝国的年轻才俊，应该听说过支那人的一句话吧，谣言止于智者。此等无根之谣言，切勿再言。” 杨毅也在惊叹雅子区区几句话，和缓形势也就罢了，竟然连朝香宫的态度也翻转了。阎王的怨气消了，对自己、对南京还残存的国人只有好处，求之不得。那就再抬一抬，再说事：“我也久闻亲王阁下励精图治，为帝国大业殚精竭虑，众军感佩无不效命，才有今日之功。想当初，满清入主中原之时，大明主力已失，为了震慑民众，必然以霹雳手段打击敢于反抗的民众，自然可以靠杀戮来压服人心。今日之势，外有苏俄在侧，虎视眈眈，欧美列强在背，扼住着帝国的资源；内有国民政府仍在抵抗，还有多支抗日力量存在。此时肆意杀戮、jianyin掳掠，不仅让支那人同仇敌忾、拼死抵抗，招致列强不满，让我们陷于被动，最重要的是我们想要入主支那大陆，必须借助满清的经验：以华治华。面对苏俄的威胁，我们只要收服了支那人的人心，苏俄就没有干涉的理由，就不敢轻易动用武力；收服了支那的人心，列强也只能面对我们入主支那的事实。” 朝香宫听得是默然无语，可有道理也绝不能在此承认，就不置可否地偏移了话题：“你说苏俄会出兵，有什么依据吗？” “亲王阁下，鹬蚌相争，只有鹬啄住了蚌，蚌夹住了鹬，渔翁才会现身、才会出手。卑职要发现了渔翁的所在，就不会豁出性命和前程去干冒犯亲王的事了。” “好吧，既然如此，这些话你就留着给大本营说吧。帝国勇士们一路打下南京很辛苦，我们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吧？支那有句话你该听说过，皇帝不差饿兵。” 这句话噎得杨毅差点坐下去：没错，不管谁的命令，也不管什么命令都有它能到达的极限。砧板上的rou是没有讨价余地的，能劝人别吃坏了肚子，是没可能让人不吃rou的。可恨的是那些平时吃人民血汗，战时又把人民沦为砧上rou的人。沦陷区的人民是否还能生存下去，现在只能看日军大本营的政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说上话，杨毅不自禁看向雅子…… 雅子自始大部分目光都停留在杨毅身上，看着杨毅遍体连伤依然锐气不减、威武不屈，大为心仪之余便是大为怜惜，只不过碍于眼下场面不能上前关切而已。此刻见杨毅看向自己，想来是担心善后之事，真的很难，可再难也要一步步的过，便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 “雅子，眼光不错，这小子确实有点能耐，可现在他恐怕是没时间再替陛下分忧了。我们走吧。” “亲王，井田君是犯了大错，即使他的出发点为的是大日本的利益，但方法错了也必须为此承担后果。作为井田君的朋友，眼睁睁看着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却没能劝阻他，想帮他分担点罪责也不能，心里很是难过。现在，他受了伤，我恳请亲王准许照顾他。” “雅子，他现在是重罪在身，腥味太大，你还是不要有太多接触了。” “亲王，如果能帮助他逃走，我一定帮他，可在如日中天的大日本皇军面前，谁能？那怕是整个海军也是有此想断无此念。如果能掩盖他众目睽睽犯下的罪行，我肯定帮他，可在气贯长虹的大日本皇军面前，谁敢？我只是想尽量照顾好他，直到他得到帝国公正的裁决。” 也只有雅子能这样堂堂正正的说出自己的心思，却还让对立面的人听得舒舒服服，舒爽之余还不自禁泛起一丝酸楚，对杨毅这个给大日本皇军带来一个又一个羞辱的人，由愤怒转为同情。这个人确实可恨却一点不可恶，要是陆军的人就是有点可爱了。 朝香宫也不例外，“好吧，你自便就是。”转头吩咐道：“雅子小姐要来，任何人不得阻拦，也不得再对井田君无礼。” 杨毅更是听得满是酸楚，默默道：对不起，雅子，以前对不起，今后可能还有很多对不起。生在这个时代，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