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番外：决绝之日4

    站在城楼之上，澹台的视线自洛佩兰面上一掠而过，并不敢多做停留，反而落在了叶钦的面上：“你真要为了她而背叛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陌生得像是其他人在说话。·

    他看见那清冷如剑锋的白衣少年，向着自己微一躬身，平静地回答：“洛姑娘救过我的性命，我只有以此为报。”

    他如遭重击，眼角余光忽又瞥见叶钦和她紧紧相握的双手，只觉心头似有万箭穿过，恨不得从这高高的城楼之上纵身而下。

    她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吗？

    若现在他真的死在她的面前，她是否就会心满意足，冷笑着拉起叶钦的手远走高飞？

    澹台的头昏昏沉沉，勉强保住灵台一线清明，不让身边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他是高高在上的云誓国皇帝，却又刚刚登基，地位尚未完全稳固，外有强国虎视眈眈，内有心腹大患伺机而动，他不能也不敢让任何人看出他的软弱。

    将心中的万般思绪，都收敛在深邃的眼眸里，澹台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冷酷无情地开口：“我成全你们。”

    一转身，他将对她的所有情意全都深埋心底，勉强自己变得心如铁石，不再留恋过去的一切，从此孤身前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饶是已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但听到身后的禁军统领下令放箭的时候，澹台的身子还是免不了地一阵颤抖，身后的何信以为是在城楼之上受了寒风侵袭，忙不迭地为他披上貂裘。

    挥退所有从人，他独自进入之前暂时休息的房间，刚关上房门，忽觉喉间微甜，一股血箭已急喷而出。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也许是在门外听见了声音，太监总管何信急急地扣着房门，轻声叫道。

    “朕没事，你们在门外候着。”

    澹台勉强收敛了心神，向门外沉声道。

    自己如此狼狈的情形，决不能让任何人瞧见。

    门外便没了动静。

    他有些虚弱无力地走到桌旁坐下，望着地上殷红的血迹，茫然地发了一会呆。

    正浑浑噩噩间，忽又听见有人在门外道：“皇上，您交托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却是禁军统领的声音。

    所办的是什么事情，虽没有明说，澹台却心知肚明，顿时觉得喉间又是一股腥甜涌将上来，硬是被他又咽了回去。

    “……好生收敛，我要，厚葬他们。”

    半晌，澹台才苦涩地挤出这一句话来。

    被那些臣子们知道，一定又要联合起来，一致反对了吧？

    但这一次，他却不打算再退让下去。

    远处似乎忽然起了一阵sao动，只听脚步声响，有人急匆匆地跑到门前，同禁军统领窃窃私语了两句。

    静默片刻，禁军统领才胆战心惊地开口：“皇、皇上，刚才发生了奇怪的事情，那两人的……突然消失了。”

    简直岂有此理！

    澹台本就是满心的不痛快，恨不得立即冲出去一脚踹在他的心窝里。

    光天化日之下，洛佩兰和叶钦的尸体怎会突然消失？

    除非亲眼见到，否则他绝对不会相信。

    然而再次站在城楼之上，俯瞰着脚下的十里长街时，澹台却还是不得不相信了。

    两滩殷红的、触目惊心的血迹犹在，四周的雪地上并没有其他人的足迹，显见还没有任何人接近过那里。

    然而那两个本来应该在那里的人，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澹台茫然地望着皑皑白雪，雪上的嫣红仿佛一幅呕心沥血的丹青，吸引着他的视线，令他的晕眩之感更甚。

    忽然间眼前一黑，他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澹台睁开双眼，眼前是熟悉的软纱罗帐，淡淡的日光已经透过窗户洒入殿中。

    他顿时意识到卯时已过，自己误了平时起身的时辰。

    全是因为做了一个怪梦吧？

    虽然现在他已完全记不清梦见了何人何事，但那种痛彻心扉的苦涩滋味，似乎仍萦绕在他的心间，令他的情绪异常地低落。

    在梦中，他似乎深深爱上了一个民间的女子，最后却被她狠狠地背叛。

    果然只能是梦吧？他又怎会如此幼稚，被一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四殿下，该起身了。今儿您有差事，要先去皇上和皇后那边呢。”

    何信的声音让澹台想起了今天的日程，午时要去西市监斩，在那之前，还要去霓裳馆替皇后取衣裳。

    而且，还是跟自己讨厌的六弟澹台珏一起。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春风吹拂，浮云渐涌，空气中带着一丝潮湿的味道，预示着这并不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此时的澹台还不知道，他将会邂逅一个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一个已经被他遗忘的，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