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激动

    帘幔轻轻一动，皇帝的右手探了出来，宫女急忙拿起一个锦垫放在床边，再扶着他的手轻轻搁在上面。

    洛佩兰将指尖搭在他右手的脉搏处，凝神细察，只觉脉象虚浮，时而有力，时而微弱，却是气血枯竭之象，不禁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知道皇帝果然是寿元将至、回天乏术了。

    但要是实话实说，那自然是万万不成的，越是富贵的人，就越是畏惧死亡，何况眼前的这个还是云誓国的九五之尊？

    所以她心里颇犯踌躇，究竟怎么说才能不触怒皇帝，同时又不至于使他生出太大的希望，否则等到发现在她的调理下自己仍不见好转时，恐怕皇帝又会发怒。

    她之前一直低垂着头，直至坐下给皇帝诊脉，才像平常那样微抬起头来，却并不望向帘幔内，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几。

    几上的碧玉琉璃茶盏正袅袅地冒着热气，清香扑鼻，却是宫女刚刚换上的新茶。

    洛佩兰的视线就随着那白烟微微摇动，却没有注意到帘内的人见她久不动作、亦不言语，已经有些诧异地转过脸来，隔着帘幔向她望了过来。

    刹那之间，洛佩兰只觉得指尖下的脉搏猛地跳动了几下，顿时将她惊醒。

    “皇上的病，切忌心情浮躁、情绪激动，大喜或是大悲，都应尽量避免。”

    几乎来不及详加考量，她就已经依着医者的直觉说出了这样的话，劝说不知为何忽然激动起来的皇帝保持平静的心境。

    皇帝沉默不语，但洛佩兰能够感觉到他的脉搏正在逐渐趋于平缓，想是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

    但是适才那一瞬间，皇帝为何会忽然激动起来？

    洛佩兰有些不明所以，但皇家的事情，她一向秉承不管不问的原则，所以只当没有注意到，仍是默默地替他诊着脉，半晌终于决定了该如何应对，于是轻轻松开手。

    皇帝将手缩回了帘幔中，道：“洛姑娘有何见解？”

    洛佩兰低头道：“皇上的病，似是许久之前就已落下了病根，之后又始终劳心劳力、忧思难遣，这才导致积重难返。若能放下所有的烦心之事，安心休养，怡情山水，再加上药物辅助，自然可以逐渐好转。”

    皇帝的病到了这个时候，已是拖得一天是一天了，所以她只敢说“逐渐好转”，却绝不敢说“痊愈”这两个字。

    皇帝是个聪明人，想必也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所以他又是沉默半晌，却忽然哈哈一笑，道：“洛姑娘的医术果然不同凡响……唉，多年之前，也曾有位神医跟朕说过，若能从此放下功名利禄、权势之欲，尚能逍遥自在地过上几十年，否则的话……”

    洛佩兰不禁一怔，皇帝的病虽然是早就有了病根，但多年之前，那时病情尚无征兆可寻，当时就能看出他的病因，那该是何等样的神医？

    皇帝的声音里颇有些怀念之意，停顿了片刻，缓缓又道：“但那时的朕，正是年少气盛，又怎舍得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话，就舍弃了近在咫尺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