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舰船世界
船员们……这是个让我感到陌生的人群,我可以用灵能探查任何人的内心,发掘出他灵魂最深处的记忆,但这一手在船员们面前却经常碰壁,或许是由于常年跟亚空间接触,即便不是真正的灵能者,他们也有了一定的对抗灵能的力量。虽然这种微弱的抗力对我来说可以轻易摧毁,但强烈的灵能释放会引发极大的邪兆,我自然不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引发sao乱。他们大多数看起来沉默而麻木,由于飞船上大多数环境是黑暗的,他们的肤色显得苍白而毫无血色,而在像挑夫级类似的低级飞船上,由于缺乏人工重力的缘故,这里的船员都变得脆弱纤细,肌rou和骨骼都没有很好发育的样子。他们的身体也确实虚弱不堪,就算是在无重力的飞船上,他们移送货物大多时候也是开着那种用哨兵机甲改装的机械。我不敢想象,如果遇到战斗,这些体质孱弱的家伙们该如何应付。 不论何时我遇到某些船员,总是会看到他们在默默的忙碌着自己的工作,互相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可言。或许,他们已经像那些已经运转了上千年甚或几千年的机械一样,成为维持飞船运转的一部分。他们总能找到自己的工作和位置,既不需要接受命令也不发什么牢sao,更不会问为什么。他们对一切都习以为常,绝不会关心某个货物集装箱里装着什么,哪怕遇到我这个陌生人,他们大多也只是当做某种新奇的货物,很少有人会多看一眼。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作息规律,当他到了特定的时间,他就回到他那狭小到仅能容下一人的舱室去休息,同时不知从哪儿又会出来个人顶替他的工作。顺便,就像任何工作都随时有人在做一样,每个就寝的舱室也都是随时有人在睡觉。工作、睡觉,加上很少的吃喝时间,这就是一个普通船员生活的全部。没有任何娱乐,没有其他的什么。 要不是他们每个人都确确实实是血rou之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用超过三种手段去验证过——我真的会相信那其实是机械神教的家伙们改造出来的仆役。 不,除了少数个体外,就连机械仆役们也做不到他们那种机械一般的麻木。毕竟帝国禁止使用有智能的逻辑引擎,所有机械的机魂都是用血rou之躯的大脑改造而成的。无论它们变得多么近似于机械,终究还会留下一丝类似感情的东西。我曾多次见过某些开启机魂的坦克因狂怒而置身险地,或者因意志消沉而拒绝行动。 说到机械仆役,不得不提及一下我身后这个钢铁家伙。他叫阿大,就像我的名字伊尔山一样,阿大也只是个随口起的比较容易叫的名字,他的本名是一长串抽象符号,对我来说完全不可理解。阿大身高两米多,有三只粗壮的机械手臂和五条细一些的机械触手。他身强力壮,身披破破烂烂的红袍,身体上包裹着厚重的装甲,魁梧的身躯有着不逊于普通星际战士的力量,可惜笨重的钢铁远远不如接受了神圣的基因种子以及手术改造的超级战士,如果近战的话,阿大就算全副武装都很难打赢哪怕空着手的陆战队员。不过阿大的笨重仅限于躯体,他的肢体却有着超乎我想象的灵活性,上面携带者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可以进行诸如焊接、切割、钻孔、刨、铣、镗等等工作,配合他脑袋里储存的号称海量的技术模板,他几乎能够维修帝国防卫军中一切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战争机械,小到一把激光手枪和链锯剑,大到黎曼鲁斯坦克以及它的各种变体。我还没见过帝皇毒刃一类的超重装坦克,不知他会修不。阿大还曾经是机械神教护教军的一员,虽然rou搏能力不咋样,射击技术却是一流水准,配上他体内自带的两把等离子步枪、一支热熔枪还有五只激光手枪,他一个人能发挥出几乎等同于标准防卫军一个班的火力。如此技术全面配置高端的机械仆役自然价值高昂,一般军团都很难配备的起,这是机械神教为感谢我协助他们挖到了贵重stc——那只是他们的官方说辞,事实是我自己捡到并送给他们的——而送给我的奖励。当然阿大也不是全无缺陷,不然机械神教也不会那么大方送出来了。阿大喜欢收集各种机械零件,每次战斗之后他都会兴高采烈的打扫战场,将所有能找到的依然完整的零件一扫而光,以至于我不得不在很多时候强迫他丢掉绝大部分,至于留下的那些,都被安装到他自己身上了。我能猜测到阿大有着曲折或者精彩的过去,因为即便只是一对机械义眼,我偶尔也能看到他流露出来的忧郁,但我看不出更多,我不太擅长观察机械面孔的表情,至于他的内心,虽然依旧有着血rou的大脑,但绝大多数时候他是在用逻辑引擎思考,而我的读心能力对逻辑引擎完全不起作用。 不知是什么原因得到的优待,我被分配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大约四个平方大小,高度约两米——由于没有重力,谈不上上下区别,这个房间也可以看做是个边长约两米的立方体,仅有标准集装箱的三分之一大小。不过这确实不是临时分割出来的货仓,而是确确实实的居住舱,要么是特别为客人设置的,要么是某个高级船员的。它有一个小小的壁橱,里面放着几份不知名的软包装饮料。由于没有重力,瓶装饮料是不可能存在的。还有一张床,同样是重力的缘故,想睡觉得用有弹性的带子把自己捆在上面。没有桌子椅子,吃饭得等船员送来,或者自己去船上某个角落的餐厅。大小便则要去更远的厕所。这里曾经有人住过,但肯定是很久之前的事。我和阿大进去,再放下我的行李之后,房间里基本没有我活动的余地,以致在睡觉以外的时间我不得不在船上到处溜达参观,观察船员们的生活聊以解闷。相对于低级船员们那些轮流使用的、还不如壁橱那么大的单人睡眠舱,我的舱室真正可以称得上奢华了。 由于循环系统的存在,我知道我喝的水吃的不知名食物都是不久前别的船员尿出来拉出来的,我的便溺不久之后也将成为某个船员的饮食。条件就是如此艰苦,没办法,只能祈祷这艘船上的循环系统给力一些,不要保留太多之前的味道。作为一个蛮荒世界出生的人,我对生活物资完全不挑剔。 除了偶尔问问路,以及被提醒某些地方禁止参观之外,我跟船员们唯一的一次交流发生在我上船之后的第一次吃饭时间。由于我尚未知道吃饭的时间表,某个船员主动把食物送到了我的房间,在告诉我餐厅位置和开饭时间之余,他还告诫我说不要大声去碰这个房间的某面墙壁,因为隔壁是船长的房间。他是个很年轻的船员,或者刚刚超过十岁,虽然同样沉默寡言,可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了很多东西,比如他极为渴望想要尝尝他送的那些食物,想必那是从没被人吃过的特供品或者说某些货物的一部分,跟他们自己吃的那些不知被人吃过多少遍的有机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更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东西,比如这艘船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比如我经历过的战斗和生活,但他最终没敢问出来,不是怕我拒绝回答,而是怕知道之后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生活中去了。这艘运输船鲜有乘客,他拒绝了这次机会,以后的生活会日渐消磨掉他那残存无几的好奇心,将他变得跟别的所有船员一样。 对了,船长。如果说我见到的人里唯一有什么例外的话,那就是这艘船的船长了。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仅仅在登船的时候见过她一面,彼此之间仅仅是象征性的敬了个军礼,没有交流一句话,她便打发船员把我带到了我的房间。刚刚登船时,尚未感觉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可当起航之后在这艘船上呆久了,熟悉了那些普通船员,再回想船长的样子之后,才发觉她是那么奇特。 她很年轻,约莫刚过二十岁,顶着个少校军衔,即便在军衔普遍偏高的帝国海军里,对于她的年龄来说这个军衔也实在有些高了,如果有人告诉我她是凭战功升上来的,哪怕那人是帝皇本人,我也得再三确认然后才能相信。不过帝国海军里家族派系的力量很强大,某个大将军给自己的子女直接升个上校恐怕都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她真的上面有人的话,那就绝不可能在这种运输船里当船长。运输船不是熬资历的地方,这里有可能一辈子得不到升迁机会,所有的工作只是在几个点之间来回跑,没有任何作战和立功的机会,而且生存环境严苛到极点。这个年轻女人——或者说只是个女孩,一定是犯了错误才被打发到这个岗位上虚度终身的。 哪怕只是看过一眼,我还是能够清晰回忆起她的容貌。她身材高挑,比我高上一点点,大约一米七五,体态匀称,没有任何营养不良的迹象,骨骼和肌rou也完全发育正常,换句话说跟普通人差不多,跟这艘船的船员则是天差地别,我猜想她来到这艘船并不很久,之前应该是生活在一艘条件良好,有人工重力的大型船只上,或许是巡洋舰甚至更大级别的战舰。不像别的船员那样喜欢在走廊和舱室间飘来飘去,她喜欢穿着有磁性的靴子走来走去,迈着大步有意无意中踩出很响的脚步声。她举至干练,作风硬朗,目光中有着一切军人应有的坚毅与果断,也有着青年人毫无畏惧的冲动与干劲。与我对视时那一瞬间她曾经一度握住了佩剑和手枪,流露出要挑战我的思绪,之所以没有动手并不是因为畏惧我的实力,而是没有必要,她很好的控制和隐藏了自己的战斗欲望。她与这艘飞船格格不入,一切特点都在说明,她曾经是一名服役于军舰上的真正的海军士兵。
不过,在这样一艘飞船上,无论她有着多么优秀的军人品质,都会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被消磨下去,直至变得跟船上其他人一样机械麻木。在同样是军人的我看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度的悲哀。我能猜想到她想要的归宿,那不应该是在麻木的生活中老朽至死,而后尸体经加工被别人分食,而是在一场辉煌的战役中与舰同沉,让血rou之躯在盛大的焰火之中与巨大的钢铁造物一同化为永恒。 可怜的孩子,愿帝皇赐福与她。希望她真的上面有人,在这艘破船上混一段时间之后就调去别的位置吧,哪怕是在地面的宇宙港里卖票都比这来的舒服啊。 想到这里,我不仅转而想到我自己。或许是这黑暗压抑的环境之故吧,连我那一贯的铁石心肠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才在这里待了几天啊?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可总不过三四天的样子吧? 航程大约需要一个月,分别是开始的十天常规航行,等离开行星足够远之后开始进入亚空间,亚空间的十天时间对我这个灵能者来说比较难熬,可想想这艘船上还有个需要用眼睛直接观看亚空间的导航者比我更难熬,我的心情也就稍稍好了一些。离开亚空间之后还有十天路程,然后就可以下船了。如今时间才过去十分之一,我却已经如此难受,接下来该如何度过? 虽然人们都在沉默,可飞船上并不寂静,到处都充满着一种稳定而沉闷的颤音,这是飞船引擎的声响。当把身体靠上舱壁或甲板时,从钢铁直接传入身体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不过,既然没有杂音,那就说明一切正常,这艘船虽然古老,但一直保养良好。很多时候,古老甚至是可靠的代名词,因为随着许多科技的失传,新造的东西往往充满瑕疵。 飞船平稳的飞着,我也一如既往在走廊上漫无目的的溜达。恍惚中,我仿佛忘却了我的军人身份,我对帝皇和帝国的责任,还有仿若昨日的炮火连天,我仿佛成了这些船员中的一员,像他们一样过着日复一日机械般的生活…… 突然想起,日常功课在不知不觉中落下好几天了。 每日一思:命苦不能怨帝国。 每日一思:即便一无所有,依然有生命可以献予帝国。 每日一思:思考导致怀疑,怀疑导致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