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⑨章：archer
丹烨市，笼罩在这座卫星城市上空的穹顶，正兢兢业业地为下方数以万计的住民提供凉爽的秋风，以及适度的阳光。 这座建立在太空的城市，依靠人工装置来模拟一年四季，控制日升日落。虽然这使得天空的景色完全成了人工造物，但对于习惯了太空生活的人而言，完全不影响欣赏景色之美。 “今天是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又恰逢咱们的作战计划大获成功，少女你这么板着脸实在于景不合啊。” 咖啡厅中，王野一脸亲切地与面前淡漠的樱岛少女搭着话。却见对方双目一抬，两道冰冷的目光宛如寒锋。 王野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几天的确是辛苦你了。” “辛苦？呵，这两个字被你说得真是举重若轻啊。”樱岛少女淡淡地说着，“跟一个五十多岁、秃头大肚、自以为是的蠢货虚以委蛇，我都快数不清自己究竟克制了多少次杀意了。” “没关系，过段时间等阳光和茵讯的协议正式签署，你就不必克制，尽管杀他泄愤就是了。” “哼，我才没那闲工夫杀他！”雷的目光锁定在王野的脖子上，“换做是杀你的话，我倒是兴趣十足。” 王野摊手道：“我也是没办法嘛，谁让那变态最喜欢你这种幼齿型，你团队里倒也有丰满妩媚的大jiejie，但先前不是试过吗，人家根本不来电啊。” 雷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一群人渣变态！” 说完，雷便端起茶杯，安静地喝起了红茶。 樱岛少女并没有她说得那么愤怒，虽然被王野指使着向一个五十岁的大叔出卖色相，着实让她反胃，但这就是工作，她其实早就习惯了。 如果她有本事能硬顶着明星级超级战士的庇护刺杀文茵成功，她当然可以不理会王野的要求，但她做不到，那就只能绕一条远路，尝尽路上的艰辛困苦。 王野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感慨道：“我知道你辛苦，但面对超级战士，只是付出辛苦，已经算是很便宜的代价了。大部分人就算豁出性命也难敌人家一根手指头。你也好，白金也好，都是地下世界接近顶端的高手，但在超级战士面前又算什么呢？” 听到这番话，雷冷笑了几声：“超级战士也未必就那么战无不胜，你是情报商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我当然清楚，所以才会参与到行动中来啊，不然的话就算富兰克林再怎么威逼利诱，大不了跟他死磕，总好过跟超级战士死磕……” “哦？”雷闻言，饶有兴趣地问，“既然你选择与超级战士为敌，是觉得富兰克林比超级战士还要难缠咯？” 王野说道：“何必明知故问呢，白金和金刚那两个基佬不好说，但你应该是看得出来的，那个黑人可不是普通人啊，就算他什么时候忽然从手腕里射出激光我也不会奇怪的。” 对肢体进行武器化改造，正是超级战士拥有的特征之一，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明白，雷也是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雷忽然放下茶杯，开口说道：“我不清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希望你我之间不要发生任何矛盾。” “这也是我的希望。”王野说道，“我看得出你和白金、金刚那两个为了酬劳而无所谓底限的鬣狗不同，参与到银河会的动作中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希望咱们之间的想法不会有任何冲突。” 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但愿如此……对了，白金和金刚，这几天你没有给他们安排任务，但他们可没闲着。” 王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提醒。” —— 结束了与雷的对话，王野心情颇为舒畅——无论如何，与一位颜值85以上的美少女喝茶聊天总是乐事，虽然对方的身材着实幼齿了一点，但王野一向胸怀宽广。 离开咖啡厅以后，王野的心思也就收拢回来，因为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一位颜值90以上，身材火辣的大小姐。而这位大小姐对自己的态度已经颇有改观，如果用游戏数据来说话，大概就是从冷漠到友善的惊天逆转。 所以如今正是他摩拳擦掌，掀起攻略大旗之时啊。 无论是哪个方面的攻略。 —— 而站在文茵的视角来看，王野以瞒天过海之计攻下了阳光科技这一关，是立下了大功的。尽管手段过程颇有值得商榷之处，但功劳就是功劳，文茵在一时气恼之后，还是禁不住地欢喜，再看王野着实是顺眼了许多。 冷静下来想的话，这次丹烨之行的几个关键节点，几乎都是王野的功劳。 那份让无数公司趋之若鹜的技术材料是王野一手贡献出来的，因为意外事故导致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也是王野亲自出面拿下的，自己和风吟虽然工作得辛苦，但与之相比，当真是只有苦劳而没有功劳。类似工地的搬砖工人，累得腰椎间盘突出，也不如总工程师在关键位置画上一个圈。 这番话文大小姐永远不可能说出口，只是私下无人时，在心中却难免酝酿。 当然，每当思及至此，文茵都会隐隐产生一丝愧疚，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对不起风吟，但是细究下来，两人的恋情本来就只是伪装……而且自己并没有移情别恋，只是对王野有所改观，又有什么关系呢？ 事实上，指望自己爱上一个举止粗放，思维回路扭曲的怪人本就是天方夜谭，相较而言，这次风吟在丹烨的表现虽然远不如当年通海初见时那般光芒万丈，但他依然是那个帅气英武、温柔亲切、强大无敌的超级战士，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换做任何人都会选择后者吧，但自己为什么…… 越是深入思考，文茵越是觉得思绪混乱，所幸她从来不是矫情之人，一时想不清楚就不再费神去想，而是专注到工作上。此行前来丹烨，只是与诸多企业确立了合作方向，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虽然都是些可以交给手下人去执行的细节问题，但文茵做事向来一丝不苟。 回归母星的航班是在晚上，赶在下午退房之前，文茵抓紧上午的时间处理起了公务。只是刚刚埋头不久，就听到敲门声。 “文总，是我！” “唉，这家伙……”工作思路被打断，文茵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开门，只是路过玄关时，余光却瞥到镜子中的女人，似乎正带着一丝微笑？ 带着惊讶，文茵迅速收敛了表情，板着脸拉开门。门外，王野捧着两盒三明治，一脸笑容洋溢。 “文总还没吃饭吧？这是丹烨有名的特色三明治，我在当地论坛听一个老饕强烈推荐过，味道真的不错，尝尝看吧。” 文茵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但还是道了谢，然后接过王野的三明治。 “那么就不打扰文总了，我先告辞。” 文茵没料到王野居然送了三明治就走，颇感意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笑着摇了摇头，拿着三明治回到房间，打开一枚，轻咬了一口。 味道真的不错，有股沁人心脾的甜味。 带着一丝再也收敛不住的笑容，文茵很快就专注到工作上。 只是没过多久，她就感到眼皮发沉，有些禁不住的犯困。 因为昨晚又工作到太晚的缘故吗？说来这几天的确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要不然……就忙里偷闲，小憩片刻？ 兴起这个沉重而模糊的念头时，文茵已经下意识地趴到了桌上，不多时，呼吸渐渐缓慢起来。 —— 与此同时，在自己的房间中，王野见到了两位老朋友。 白金和金刚。 五天前，王野发动所有人在岳凯酒店内上演了一出恶作剧，成功破坏了茵讯公司与阳光科技的第一次合作。之后樱岛少女被发配到医院去吹张阳的枕边风，而扮演酒店会务组经理的白金，以及检修电梯的工程师金刚，则完全闲了下来，无事可做。 对此，二人均有不满。首先是，这么简单的工作，有什么必要让他们这些S级大费周折地参与？ 王野的解释非常简单：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完美地混入酒店当中发挥作用，非得是高手不可，而我身边可用的高手就你们几个，不用你们用谁？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两人勉强接受下来。但第二个问题，就没那么好蒙混过关了。 “现在不动手，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没错，风吟被文茵派去阳光科技，现在距离酒店至少有几公里远，他又不是神仙，凭什么能阻挡我们？” 对此，王野的回答是：“我记得我解释过，他不是神仙，但也不是傻瓜，你们觉得他会真的留给你们这么大的破绽么？” “但现实就是，他现在远在十公里外的阳光科技大厦！我手下人看得一清二楚，你倒是告诉我，他要怎么在十公里外阻止我们下手！？” 王野说道：“我要是知道，我就是超级战士咯……当然，你们如果死活不肯相信，那也随便你们，不过麻烦动手前给我留几分钟避难，我可不想被你们连累。” 这种不咸不淡的解释显然说服力严重不足，白金和金刚对视一眼后，白金显得有些迟疑，金刚却露出狞笑。 “你们几个胆子小的不愿出手，那就由我来吧，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超级战士有什么特异功能，能在十公里外阻止我动手杀人！” “黑佬，我发现你身上有一个致命缺陷哦……” “少拿糊弄白野的那一套来吓唬我！” 说完，金刚赤红着双目，带着一身浓重的杀意告辞离开。 王野嗤笑一声，以围观火葬现场的目光目送他离去，而后拍了拍腿站起身来，紧跟着出了门。 身后白金质问：“你要去哪儿？” “不是说了么，避难啊，那傻大个死了不要紧，万一连累我的身份暴露，那就万死莫赎咯。我现在要去制造清白证明了，麻烦你不要跟过来，和你这种可疑人士混在一起，会让我也变得可疑起来。” 白金眉头锁得更紧，王野的态度让他越发吃不准事情的深浅了。一方面，身为雇佣兵的常识告诉他，超级战士再厉害也不是神仙，远在十公里外，他根本不可能影响到乐凯大厦内发生的任何事。他甚至无从发觉文茵已经大难临头！但另一方面，王野的态度如此确凿，难道会是故弄玄虚么？那对他有什么好处？金刚那家伙马上就要动手了，结果立刻就见分晓，他糊弄不过的！ 带着矛盾的心情，白金最终决定还是坐壁上观，他在地下世界闯荡多年，谨慎是安身立命之本。现在既然有金刚愿意以身涉险，他没必要把自己捆在金刚的战车上。 就算这次金刚侥幸事成，而后分去了大部分赏金也无妨，有命在，才能有钱花。 与此同时，金刚已经走到了酒店顶层，总统套间的大门前。 “文大小姐，我来找你玩啦。” 说着，粗壮有力的右手在门把上一拧，顿时令整套门锁都发出扭曲的呻吟。 片刻后，木门带着疮痍，无奈地向内开启。金刚狞笑着踏步而入，他已经清楚地闻到了内室文大小姐的味道。 —— 与此同时，远在十公里之外，正与阳光科技的一众高管们谈笑风生的风吟，忽然动了动耳朵。 “不好意思，我去个洗手间。” 告别了热情的高管，风吟立刻沉下脸色，脚下发力，以惊人的速度来到安全通道一路向上，短短十几秒后，已经来到了顶楼天台。 阳光科技大厦高逾百米，在丹烨市是不折不扣的高层建筑，拜城市空气清新所赐，站在顶楼能够清晰地看到丹烨岳凯酒店那巍峨高大的轮廓。 而在超级战士的魔眼之中，岳凯酒店的一切都纤毫毕现，包括外墙上的一枚螺丝钉，玻璃窗上的几片灰尘。以及那个拧开文茵房门，面带狞笑如入无人之境的魁梧身影。 十里之遥，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却有十里之遥。 风吟不是神仙，没有缩地之术，十公里，就算全速奔跑也要花上一两分钟。 金刚会给他一两分钟吗？当然不会，最多五秒钟后，文大小姐就会人头落地。 而且，风吟并不想让自己超级战士的身份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么，对于十公里外发生的一切，他就只有一个办法。 风吟抬起右手，笔直而修长的手臂宛如标枪一般指向远方，而食指的指尖则牢牢锁定住了黑人的额心。在这个距离下的锁定看起来就像是笑话，肌rou的些微颤抖就足以让指尖完全偏离方位。 但风吟纹丝不动，身姿比任何一座石雕都要坚毅稳固，仿佛屹立万年都不会动摇分毫。 下一刻，他扳动食指，宛如扣动了无形的扳机，整个身躯随之一震，脚步向后微撤半米。 几乎同一时间，十公里外的岳凯酒店外墙玻璃上，绽放出一片炫目的雪花。 总统套房内，金刚依靠着野兽般的直觉引导，向旁边猛地偏了一下头，然而这已于事无补，来自十公里外的冲击是如此精准和强烈，以至于金刚那无数次拯救了他性命的直觉也徒呼奈何。 无形的冲击沿着左耳侧部迅速向右扩散，宛如海浪，所过之处，眼眶、脸颊、鼻梁、嘴唇，均被扭曲成破碎的一团。仿佛很漫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那颗偌大头颅，就像充气过头的气球一样轰然炸裂，红白之物遍布客厅各个角落。魁梧的尸身在僵直了片刻后轰然倒地，鲜血从断口处如小河一般流淌，在乳白色的地毯上留下血红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