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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拼了命聚集了笑意,将碗递给朱棣瞧,也极其小声地道:“王爷请看,一点都没有剩下。那三个孩子,不是妾身一个人的,是王爷的血脉。” 朱棣突然笑了,提高了声音,丝毫不加掩饰,虽是对着甘棠,但一干人等全都听了个分明:“本王只认梅儿腹中的孩子是本王的血脉,才是本王想要的孩子。经过吴氏一事,你难道不明白么?” 陈蕳兰无力地偷偷看了一眼吴氏,吴氏低着头,伏低身子,看不到神情。 徐甘棠、朱智婉、朱智明俱是瘫软到了地上,朱智婉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对着朱棣:“父王,你好狠绝的心肠。” 朱棣嘴角似翘非翘:“想来你母亲的所作所为你也已经明了,若论狠绝,在你母亲面前,父王也不敢妄自托大。” 朱智婉因是长女,自幼被养得娇惯跋扈,此时此刻,口无遮拦道:“女儿到觉得,如今看来,父王与母亲,真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十分登对。” 朱棣眉目一滞,怒意再度聚集。 甘棠腹中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强忍着拦在两个女儿面前道:“王爷要怪,就怪妾身教导无妨,安成年纪还小,言语不分轻重。” 朱智婉再嚣张,也明白了此时不能再给母亲雪上加霜,敛了眉目磕头认错。 自此,扎在甘棠心上的那无数根针俱已全部没顶,痛渐渐令得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样的一幕,吴氏和郭氏看了,自然是心头大快。而那陈蕳兰和喻英,再无一丝力气支撑,亏得自己身旁各自的两个丫头搀着。虽然,那两个丫头,自己也是惊骇得只想逃。 朱棣迅速在甘棠身上点了几处xue位,推宫过血,令药力立刻走遍甘棠的周身。而后对甘棠道:“本王知道,你有些功夫在身上,若是运功逼出了这些名贵药材,岂不白白浪费了你收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如今,你也自己好好地享用一回这乌斯藏红花的妙处吧。” 甘棠瞬间脸色开始由白转青,腹中痛如锥捣,朱棣又道:“梅儿的身孕,无论跟你有没有关系,本王都认定了是你做的,因为除了你,没有人敢下手。没关系,来日方长,你要证据,本王自会慢慢查。” 他陡然厉声道:“徐甘棠,你给本王听清楚,也给本王牢牢记住,你的对手是本王,没有其他人,从来就只有本王一个。本王想让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就有这个能耐。本王若想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提高声音道:“良医所的人呢,何在?” 一个良医正,一个良医备,几乎是瘫软地爬到了香依堂门口:“回……回王爷,卑职……在。” 朱棣稍稍缓和了声音道:“夫人喝了从良医所抓过来的药,身体日渐好转,良医所总算不是一无是处。你们两个给本王听好了,”他的手指向徐甘棠,声音再度变冷,“谁要是敢出手救治这个贱人,本王就把谁的血,一点一点地放干。” 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一向心狠手辣,但都只是人云亦云而已。燕王府一向都是由王妃打理,王爷几乎从不过问,谁也没想到,自从夫人入府,王爷和夫人还未成婚时,王妃就失去了燕王府主母本应有的管账的权利。而今日,就因为夫人没了孩子,王爷竟然能对王妃下这样的辣手,更没想到,一向对王妃恭敬有加的吴姨娘和郭姨娘,背后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良医所的两个人哪里还敢有任何言语,不停地磕头:“遵……王爷的令。” “滚。”得了这个“滚”字,两个人如同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般,立刻滚了。 朱棣开始下令:“景宏,在府内找两个殿室,安置两位郡主。再找一处殿室,给郭氏和吴氏,郭氏有常宁,正堂许给郭氏,吴氏和常宁随郭氏一道安置在同一殿室里,景宏进折香苑伺候。香依殿,自即日起,封殿,一应的所需之物皆由景宏cao办,进出之物须严加防范。除景宏外,所有人,没有本王的令,一律不得进香依殿。还有,”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盯着袁容和李让,“本王再说一次,没有本王的令,谁要是再敢擅进折香苑,杀无赦!同理,尔等若再有疏漏,更是杀无赦!” 袁容和李让齐声道:“是。” 朱棣继而转向朱智婉冷笑着问道:“你方才说,父王与你母亲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是吗?” 话音刚落,他便拎起秋夕道:“去把本王和你家小姐当初成婚时的喜服拿出来。”朱智婉朱智明惊恐地看着她们的父王,不知他还能做出何等惊世骇俗之事来! 秋夕不敢有违,甘棠似乎猜到朱棣要做什么,只闭上眼睛不愿去想。 秋夕双手将喜服呈上,朱棣的宝剑终于出鞘。他将两件大红色的喜服抛到空中,瞬间,香依堂内,飞红点点,像极了那日,甘棠一剑砍断桃花树时,落满的桃花残红遍地。 已碎成片喜服拂过甘棠的眼、甘棠的唇、甘棠的心……她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伏在了地上,秋夕撑起她。朱棣撂下一句话:“既然你们主仆二人一向都喜欢狼狈为jian,那么,就此禁足香依殿。这香依殿当初是你自己挑的,你就好好在里面呆着吧。不管当今皇上会不会准了本王逐你出宗室的折子,本王跟你,都再无任何干系。” 说完,再不回顾,大踏步走出了香依殿。
朱智婉朱智明扑到甘棠身边哭作了一团!众人看见王爷走了,想起王爷刚刚下的禁令,一个个地把自己三魂七魄赶紧找回来,纷纷逃也似地离开了香依殿,生怕再跟这位王妃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而葛诚和卢振也是不敢相信,王爷为了夫人,这是,这是疯了!二人叹息过后,进园子,三宝交代了他们,这件事情,万万不可让夫人知晓。 香依殿内,吴氏和郭氏不过了捡了几身换洗的衣裳,她们二人在香依殿一向谨小慎微惯了,从不敢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而朱智婉和朱智明与甘棠相拥而泣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被自己的母亲,生生地给赶了出来。只能被迫收拾了物品,依依不舍,泪流满面地离开了香依殿。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秋夕。甘棠双手掬起已经成了片的,大婚时的喜服,似断了线的珍珠般的眼泪滚滚而下,喃喃自语:“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 秋夕替她斟了杯茶,跪在她身边,泪流满面:“小姐,您的身子没事吧,先喝口水,润一润吧。” 忽然觉得,膝盖之处,潮腻腻的,低头一看,甘棠身体里潺潺流出来的鲜血,与那一地的红色碎布片,纠缠到了一处。一大片一大片的,似乎想要拼了命将那喜服重新缝制到一处,根本看不清,她已经流了多少血。 秋夕慌了,这才知晓方才甘棠为何会狠心地赶走两位郡主。她拼命地摇着甘棠:“小姐,小姐,答奴婢一句话啊。” 甘棠拼尽了身体的最后一丝气力,问:“秋夕,你说,王爷刚刚,斩碎的,是不是我的心肠?” 秋夕无言以对,只能拼命摇头。 甘棠想伸手摸一摸秋夕的脸,才发觉,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是因为心伤,还是因为身伤,她不知道。最后,倒在了秋夕的身上。 秋夕只有求景宏,景宏跟了王妃多年,王妃待他也不错,遂想了办法悄悄儿地找了些药。王爷既然过了明面儿亲手料理的王妃,就绝不会让王妃一命呜呼。他也是跟随王爷多年的人,王爷只说不许医治,没说不能给药。既然王爷留了一线生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许,王爷留的那条路,是不想世人以讹传讹,说燕王娶了夫人,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王妃就因夫人而丧了命,又或者,王爷有王爷的谋划。无论如何,总算,吊住了甘棠的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