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朝堂（上）
蓝衣下去沏茶了，庆哥儿被奶妈带下去吃奶，张舒一个人坐在临窗的榻前捧着《史记》，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张舒其实面对宋适远总是有些纠结的，她可以很快的适应古代后宅女人的平淡生活，不能出门，不能上网，这些对于她来说没有多大的问题，她一直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但宋适远……遇到他是在被相恋七年的恋人背叛之后，张舒现在没办法毫无芥蒂地接受他，甚至没有办法相信他。毕竟，仔细说来，她和刘鑫曾经还有过一段认认真真的山盟海誓，而现在的宋适远对于张舒，只是陌生人。 张舒明明白白的知道，接受张舒这个角色，就没办法逃避宋适远这个夫君，不管怎么样，他们会相伴一生。 平心而论，张舒也欣赏宋适远，即使面对不公平的婚姻，疯傻的妻子，宋适远也能负责到底。宋适远的好多少让张舒心理舒服一点，最起码在付出的时候可以省略那些不必要的质疑。 就这样吧，张舒对自己说，不谈爱情，只谈婚姻，反正也是注定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张舒下定决心，门口正好传来蓝衣的声音。 “二爷。” “二奶奶呢。” “二奶奶在里面看书。” 随后帘子被打开，宋适远走进来，张舒忙放下书，接过蓝衣端上来的茶壶，亲自给宋适远倒杯茶递过去。 张舒笑着问道，“累不累，我让蓝衣备好了热水，喝杯茶去洗洗吧。” 其实散值回来沐浴是宋适远的习惯，不过这么多年没几个人记得，除了前几年自己在外院住的时候，身边有一个机灵的书童，其他都是宋适远回来吩咐一声，过了一会，下人们才会备好水。 宋适远心里微暖，口中是最爱的明前龙井的清香，抬眼是温顺聪慧的妻子。 宋适远浅笑，“不累，我先进去沐浴。”看着张舒温柔的笑着回应，宋适远伸手为她抚平鬓边微乱的头发。张舒面色一红，宋适远若无其事起身向里间走去。 宋适远再出来就看见张舒坐在榻前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走过去才发现是本《史记》，见他出来，才放下书拿起帕子。 “喜欢看么？” 张舒示意他坐下，绕到他身后为他仔细擦着头发，“喜欢，有些事情……很有意思的。” 宋适远随手翻了翻，想了想，道，“我书房里倒是有许多书，你喜欢看什么可以去挑。” 张舒手一顿，“真的？” 宋适远点点头，张舒心里高兴，笑得愈发开心。她对这个时代了解得太少了，看书可以不动声色的知道很多，可以免去很多费尽心思的打探，她当然高兴。 宋适远感觉到张舒轻柔的用帕子一点一点擦着他的头发，甚至能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偶尔轻轻的拂过他的耳际。 宋适远心里一动。刚想说点什么，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宋适远皱皱眉，“什么事？” 门外的蓝衣仿佛听出这声音中隐藏的微妙不悦，顿了顿，才道，“雨生递来消息，老太爷叫二爷过去大书房。” 雨生是宋适远贴身小厮。 蓝衣等了等，才见宋适远推门出来，虽然面色如常，蓝衣却敏锐的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蓝衣行了一礼，退到一边。 宋适远刚开始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悦，不过出了云松苑，宋适远就开始想到底是什么事，让祖父在这个时间把他叫去。 宋府的四个男主人其实每人都有个书房，不过能称得上是大书房的只有宋老爷子那一个。宋老爷子的书房真的当得上一个大字，宋适远对这里并不陌生，他和宋适筠都是在这里启的蒙。 宋适远进门时发现里面的气氛并不怎么好，除了他和宋老爷子，宋老爷和宋适筠也在。 宋适远先向宋老爷子和宋老爷问了安，坐下后看向宋适筠，用眼神询问。宋适筠给了他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宋老爷子沉声道，“户部尚书刘大人今日被革职了，你们可都知道？” 三人都点点头。书房里一时无声。 宋老爷子就问道，“适筠，你怎么想？” 宋适筠在刑部，对于六部之间的事情了解得显然比宋适远多。略一思忖，便开口道，“刘大人曾是祖父门生，当年这个户部尚书也是蒙祖父提点。今日之事，也是御史先上书说是刘大人长子调戏良家妇女，后又仗势欺人，伤了两条人命。圣上大怒，才当堂下令将刘大人革职。” 宋老爷子面色微沉，宋广岚开口道，“虽说人命关天，不过刘大人向来教子有方，怎会突然做出这等事。” 宋适筠冷笑，“欲加之罪罢了，只是可惜那两条命。” 宋适远接口，“清贵受损，权贵得利。” 宋老爷子缓缓摇头，“我叫你们来就是这个原因，定国公府传来消息，上书的御史是林阁老那边的人。” 三人俱是一惊，宋适远不由得追问，“定国公府的姻亲，林家？” 宋老爷子长叹，“还有哪个林家？” “定国公府向来是不偏不倚，绝不干涉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林家原来不是和定国公一样的吗？”宋适筠诧异。 宋广岚便道，“虽说是姻亲，毕竟还是两家，何况国公府二爷失踪多年，与林氏又无半子半女。只是……二皇子使了什么招数，能拉拢到本身就是清贵的林阁老。” 宋老爷子喝口茶定了定神，“不管怎么样，我们家的立场是不能变的，好不容易我才脱身，你们不能再陷进去。最近行事都要小心谨慎。” 三人俯首应是。 宋老爷子抬头看向宋适筠，“适筠，尤其是你，没事少往外跑。早日给安哥儿填个弟弟也好。” 宋适筠想起朱氏，皱了皱眉，勉强道是。 兄弟二人一起出了书房，宋适远笑着道，“咱们两个难得一起走啊。” 宋适筠也笑，“可不是，平日里都忙着，也见不到你。” “胡说，忙的人明明是你啊，我可是每日散值就回家了。”宋适远看向宋适筠，“祖父说的也对，多陪陪大嫂也好。大嫂平日跟着娘打理家宅，也是辛苦。” 宋适筠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不说这个，改日到哥哥那里，咱兄弟两个喝两杯。” 两人在路口道别，宋适远看向他大哥的背影，轻声叹口气。转身看到云松苑隐约的灯光，心中一暖，抬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