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地重游（二）
与宋家相比，国公府是军功起家，在外还好，对内基本是不拘小节的。宋家人再少，也要男女分桌而食，张家这边，张夫人左右看看，对着周氏说，“都是家里人，摆在一桌罢。” 张舒按照长幼坐在林氏左边，另一边是孙芷婷。张家饭桌上的气氛似乎要比宋家轻松一些，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大家轻声说起话来。 张舒侧过头就看见二嫂林氏对着张夫人身后的大丫鬟嫣红示意一下，嫣红便心神领会，夹了桌面上的香酥鸡送到张夫人面前的碟子里。 果然，张夫人吃下后赞不绝口，周氏便笑着道，“是瑶娘想着您爱吃，又怕腻，就改了做法，才能这样的唇齿留香又不见油腻。” 张夫人便对着林氏点头，“你有心了，难得。”不知道难得的是香酥鸡还是林氏。 林氏却只笑笑，并没有接话，转头正好对上张舒的眼神，“舒娘不如也尝尝。” 张舒便也夹了一块，赞了几句。 说实话，林氏的确又一次出乎张舒的意料。寡居深宅，虽然衣着素净，却并不见憔悴，反而容颜娇艳，气质出尘。话不多，但做的事情很得大家喜欢。而且，张舒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怎样，林氏的一举一动间，总是会有种若隐若现难以琢磨的高人一等的味道。 张家的人，尤其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笨的。当然，不聪慧当初也不会被张夫人选中嫁入国公府。 男女同桌而食，在现代是正常，在古代，张舒还是第一次。环顾一周，发现孙芷婷另一边是三弟张珩，暗自挑眉。张珩今年十七，孙芷婷也有十六了，年岁相当，又是表兄表妹的关系，重点还在于张珩是庶子，读书用功，见识非常。从前有张璟，还显不出来，现在只有张玘一个世子长兄，张珩又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小露锋芒的感觉。宋适远曾就不止一次说过张珩对很多事情的见解很独到，张舒却从没听过宋适远说过张玘。倒不是说张玘不好，只是作为一个世子，他是太合格了，却也止步于合格。才能平庸，又缺少锐气，所以曾经张璟在的时候，定国公就无数次动过换世子的念头。张舒早觉得张夫人在她婚后把孙芷婷接进府定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看到两人坐在一起，郎才女貌，张舒理解了张夫人的想法，这样安排对她或许真的不错。 孙芷婷是她亲外甥女，娘家势力弱，嫁入府中自然只能依靠她这个既是姨母又是婆母的人。有孙芷婷在中间，也可以拉近张珩与她的关系，重要的是，有利于保持张玘这个世子的地位不动摇。 除了张夫人和定国公是有嫣红偶尔伺候着布菜外，其余人都是自己动手。当张舒第二次看见孙芷婷和张玘的筷子同时伸向一道菜，孙芷婷又似有所觉的半路转向，而后看向张玘一笑的时候，张舒心里清楚，谁都不是傻子。张夫人要利用孙芷婷，孙芷婷自然心里明白，却又不甘愿就这样放着世子不嫁嫁给庶子。 那么，周氏呢。 张舒一边慢慢吃东西，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周氏。周氏不是个多话的人，和宋夫人有点像。但作为国公府长媳，能把府里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张舒回来一天就看出的东西，张府的女人们哪个看不出来。周氏偶尔示意几个菜品给嫣红，偶尔插话逗趣，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过张玘。 张舒想到了周氏和张玘成婚多年膝下只有巧姐儿一个女儿，周氏是安成侯府的嫡长女，张舒记得，安成侯府的世子，也就是周氏长兄，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有其祖风采。那么从小见惯了长兄的非凡才能的周氏，对张玘的平庸会是怎么想的呢。 张舒把这些念头放下，专心吃饭。抬眼就看见宋适远微笑着看着她，伸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张舒会心一笑，便也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珩儿最近读书辛苦，多吃点。”张夫人说道，一脸慈爱的笑意。 张珩连忙点头答谢，张夫人就又吩咐嫣红，“每晚记得给三爷炖碗补汤。”又对他说道，“我见你每晚都熬到三更才睡，这样可不行，虽然用功好，到底还是身子最贵重。” 张珩手中的动作不自觉一顿，笑着应了。张夫人才满意点点头，“这样才对。”张舒心里发冷，张夫人对她这个女儿自然不用说，虽然早就知道张夫人不是简单是慈母，但第一次直面这样的事实，还是让人心里…… 张珩住在外院，张夫人自从把中馈交给周氏，就很少管府中的事。但是却时时刻刻盯着三爷。恐怕满屋子人，若论真心希望张珩通过明年的春闱的人，张夫人必在其中。张珩有出路，自然就可以保证张玘地位稳固。 回到卿玉苑沐浴后感觉多少放松了下来，便也不去想乱起八糟的事。蓝衣紫衣两个丫头依旧有点异常，张舒决定给她们一晚的时间，明天再问。 宋适远在里间沐浴，张舒便示意两个丫头下去，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会床上，借着灯光翻看。张舒平时看的书大概都搬到宋家了，这里的几本不是后补上来的就是当年张舒就不怎么喜欢看的，所以书看起来都很新。张舒手里这个是一本游记，散文为主，夹杂着几篇诗词。 张舒还是很喜欢游记杂文一类的书，古代的山水是现代怎么样都比不上的自然风情。身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只从字里行间就可以想象到或壮阔或婉约的风光丽色。看了几页宋适远便出来了，张舒照旧放下书给他擦头发。 张舒本以为午后睡了一会晚上会睡不着，没想到在宋适远身边，感受着他浅浅的呼吸，没多久，一阵便困倦来袭，张舒便合上眼，由着自己眼前一片黑暗。 张舒是被宋适远叫醒的，醒了之后依旧有点怔忪，外边天还没亮，有点疑惑的看向宋适远。 宋适远下床去拿毛巾，回来对着她无奈道，“你做噩梦了。” 宋适远拿着毛巾给她擦额头，张舒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仔细回忆，还是那个梦，黑暗里的她向前跑去，很慌忙，在大片的竹林里，很快迷失方向…… 宋适远抱着她，口中轻声安慰着…… “舒娘，不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