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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披戎衣,杀气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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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淳孝坐在三志斋中,看着房中物事,直感物是人非,心里颇有几分沉重与伤感。

    宗世冠失踪不见,房中又有打斗痕迹,宗淳孝立时知晓,恐是大事不妙了。于是当机立断,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宗世冠正在闭关参悟。

    眼下他忧虑的是,宗世冠已经成为箓境,竟还被人无声无息拿去,着实骇人听闻,那行凶之人,既然能对付宗世冠,自然也可来对付他。

    他暗想宗世冠虽则法力驳杂,又经历一场大战,实力消耗不少,但到底是箓境修士,寻常人,怎可能让宗世冠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在王位定下了。”宗淳孝又有三分庆幸,若宗世冠早走几天,他要想得这王位,还需要经历一番波折。

    他目视瀚中方向,胸中杀意,如潮流淌,当年朝中一些人,贪图监兵台的丹药外物,竟是答应了丧权辱国的约定,划出伏牛山,予以宁舟自治。

    本以为一个外来人,区区伏牛山方圆几百里地,折腾不出什么名堂,但现今观来,当初决定,大是谬矣。

    此决定为他祖父所定,他也不好评说,但如今自己上位,却是要一举拔除监兵台。

    天色渐晚,有太监伺候道:“王上,该服用晚汤了。”

    宗淳孝收回思绪,“传!”

    “喏!”

    随着太监传唤,外间恭候的宫娥,端着金玉托盘,恭恭敬敬走进来,微福一礼。

    太监上前去,接过托盘,送至宗淳孝身旁。

    宗淳孝看了一眼这晚汤,心里有不少感慨,此汤为宫中秘制,有增补功行的效用。

    乃宫中丹师,从监兵台的丹药中,研制许久,才做出此汤,不过相较于监兵台的原汤,这汤还是差了些。

    “如此好物,却不是瀚海人自己弄出来的。”宗淳孝心里暗自叹息。

    太监见他不动,小声说道:“王上请用吧,汤凉了,味道便不好了。”

    宗淳孝淡淡道:“你先取半匙品了。”

    太监一怔,往常可没有这一遭啊,他看了看手中香气四溢的汤,却是动也不动。

    宗淳孝睨了他一眼,“怎么,听不见孤王的话吗?”

    听了这话,太监浑身一颤,哆哆嗦嗦,跪倒在地,哭嚎道:“王上开恩啊!”

    宗淳孝心觉有异,站起身来,劈面夺过汤碗,一脚踢翻太监,而后将汤碗递给那送汤宫娥,“你来喝。”

    宫娥也不是傻子,看那太监的模样,就知道这汤不是好喝的,但面对王威,她也不敢抗衡,一咬牙一跺脚,双手托举,接过汤碗,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三息过后,她面色一红,嘴巴大张,倒退数步,靠着书架上,立时就有呕吐声响起,嘴里有血水缓缓流出,同时,眼耳口鼻,一起流血,又过数息,浑身孔窍,血流不止。

    她神色极为恐惧,一手前伸,似要说些什么,但哧哧半晌,也言语不出来,脖子陡然一歪,竟是齐颈而断。

    “噗呲!”一股血泉,飚射而起,直直冲到屋顶上,待落下来时,溅起一地鲜血,那宫娥却是尸骨无存,浑身融化。

    宗淳孝脸色一变,杀气奔腾,“说,谁指使你干的?”

    “吴…伯伯…伯涵。”太监磕磕巴巴,浑身颤抖的说出这个名字。

    宗淳孝闻言,眼底怒意一闪,继而又笑道:“祖王叔啊,你我真是像呢,同时动手,皆是杀招,哈,不过孤王的手段,可没这般小家子气。”

    太监磕头如捣蒜,求饶不止,“王上,求念在老奴多年……”

    话未说完,一道金光飞过,太监便被枭首而去。

    “自作孽债,有何颜面求活。”宗淳孝哼了声,坐到大椅上,“这王顺也是老人了,一向勤勉忠心,竟也被吴伯涵策反,看来孤王的金雀台,也有不少心怀不轨的爪牙。”

    他收拾心情,敛去杀意,眼中逐渐温和,传下三道谕令。

    一为将王顺满门抄斩,鸡犬不留,二为清除西瀚暗子,一经发现,杀无赦,诛九族。

    至于第三,却是箫嫦姬亲自接令,整合护府修士,出了金雀台。

    封狼山上。

    下起窸窣窣的小雨,雨不大,排成排,连成线,如是织女织布,雨线穿梭,连成一片雨幕,蔽日遮空,昏沉沉的乌云盖顶,如是要压到地头上一般。

    铁锈衣站在半山千丈崖壁校场上,目光巡梭,所有将士,但凡触及这目光,均把头颅低下,以示敬意。

    往来,寒气大盛,吹拂过来,如是一把把冰冷的刀子,直戳到人的脸上。

    封狼山军府军纪严明,无有一个将士,用真元护体,皆坦然战立,笔直挺拔,雨帘从将士面庞划过,个个纹丝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都是本府的精兵啊!”铁锈衣暗自骄傲,他可以自豪的说,遍数瀚海所有势力,唯有他帐下的将士,才称得上第一雄兵。

    感慨一会儿,他暗自又一皱眉,“不知此番过后,又能剩下几个人,罢了,也无需想这么多,今番过后,我也担不得这大司马了。”

    副将上前来,“大司马,军府所有将士,皆已到齐。”

    铁锈衣稍一颔首,目光扫视校场,一手北指,言简意赅,“外贼监兵台,本府欲除之,诸君可愿随往?”

    “誓死追随!”声音齐动,山呼海啸。

    铁锈衣朗声一笑,锵啷啷一声,宝刀出鞘,寒锋闪过,“杀尽贼寇。”

    “大司马,万胜,万胜!”士气如虹,战意高涨。

    大军开拔,封狼山军府,齐齐二百人,执刀仗剑,持枪拿钺,闪亮亮的锋芒,即便是雨幕也遮拦不住,十里可见。

    与此同时,宗无涯尽起西瀚修士,足有三百众,兵锋直指伏牛山。

    伏牛山,玄霄金阙。

    主阁中,但凡叫得出名号的,皆在此列,一个个面色凝重,如遇山崩。

    宁舟却是神情自若,见诸人一语不发,他含笑道:“诸位怎都是愁眉苦脸的。”

    论道府群修面面相觑,马承志首先出列,拱手道:“铁锈衣,宗无涯,如今已然动身,修士尽起,来意不善,属下思谋半晌,也不得其法。”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这是明哲保身之道,说不好被人笑话,说好了为人嫉妒,这般一说,起码还开了个话头,留下些许印象给宁舟。

    “有什么好想的。”卫东城冷冷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二人既然敢来,本台就敢将其埋葬,好叫他们知道厉害。”

    马承志奉承一句,“卫部主少年英雄。”

    宁舟目视律香主,“论道府中,可有异动?”

    “这二人来势汹汹,有些人担惊受怕,却是畏惧来敌,有人则是,暗中弄鬼,似有不善。”律香主回道。

    “弄鬼?”宁舟沉声问道:“可是探查清楚了?”

    “确凿无误。”律香主一五一十道:“我坐镇府中,摸排寻查,发现几个修士,在串联合谋,有策反之意,不过所有联合与答应之人,皆被我掌握。”

    此言一出,众人暗自骇然,铁锈衣那边才有动作,律香主已经快速掌握住了,这份勘察手段,当真是快捷诡异。

    谁也不知,律香主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宁舟口吐杀伐之言,“临阵背叛,当杀,摆出来祭了手中杀刀。”

    这话血淋淋的,一言出,就决定了不少人的性命,在场众人,谁也不敢反驳,看宁舟这幅架势,谁站出来谁死,屠刀挥下,不带眨眼的。

    再者,在场的人,都和监兵台绑在了一起,受了不少好处,现在站出去,说不是和监兵台一路的,那是谁也不信,真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者他们的家族部众,凡人根基,都在伏牛山,这时候谁要是不跟监兵台干了,那么可以想象,在场同仁,绝对会把第一刀,先刺到他身上。

    宁舟也知,散修本就是墙头草,左右摇摆之人,在壮大论道府的同时,就下令接引散修族人,搬来伏牛山居住。

    那时候人人叫好,只怕来得晚了,而现在有些墙头草,却是后悔不迭,不过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与铁锈衣他们对着厮杀了。

    律香主查出来的有异心的人,皆是被吴道南派人蛊惑的,而且多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

    这种人最是要不得,没有根基,随时都可叛变,此时决战在即,宁舟放宽权柄,宁杀错勿放过,要狠狠整治军心,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但这畏战之人,却是不可通过杀来解决了,这些人,越杀越让他们害怕,故而还需要其它法子。

    “尔等都听着,此次杀敌,赏格加倍,丹药法器,一概都有,如若身亡,后代子孙,可保三代富贵,若斩敌一人,家中有适合修道者,本台倾力栽培一位,助其入道,斩敌越多,族中之人,可有更多人能入道修持。”

    众人哗然,暗吸一口冷气,这赏格也太重了些,在瀚海数百载历史上,从未有过这般重的赏格。

    其它则还罢了,最后一条,真是石破天惊,震的诸人目瞪口呆。

    散修外物难寻,自己入道已是机缘巧合,历经艰险,若想为后代安排好,那真不是十年八载的事儿,入道外物,都为门阀把持,他们哪能沾染的。

    自己的后代,总不会还有自己这个机缘吧。

    就算有些人有点家底,但又能支持几个呢?如依宁舟所言,杀敌越多,后代不仅衣食无忧,还可有入道机会,这般一来,那自己岂不是也可成为一家修士门阀?

    诸人听得心里火热,即便不为自己想,为了子孙,也要狠挫来敌。

    其实这赏格,在瀚海之所以不曾出现过,也有缘故的。

    一来赏格太重,会拖垮家财,二来助他人入道,那岂不是削了自家利益。

    如若他人入道后,与自己对着干怎么办?

    因种种因素,这赏格唯有宁舟才敢这样说。

    一来他早晚要离开这里,赏再多也没事,再者即便他走了,监兵台还会留下来,凭借大派底蕴,根本不怕他们造反。

    须知,崇胜州散修多如恒沙,但没有一个,可以撼动大派地位的,这就是底蕴所在。

    即便让你入道,但后续修道宝材,你又何处去寻?还不是要继续依附监兵台。

    宁舟的盘算,不单是应对眼下,还考虑到以后,他走了之后的情况。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瀚海监兵台被推翻了,也是后人蠢笨,与他无干系。

    何况还有千乘峰,后人只要舍得下脸,去求同门相助,瀚海修士即便再多十倍,也动摇不了监兵台。

    马承志等人,有门有户的,也动了心思,他们这段日子,在旁支族系里,也发掘了几个好苗子,只是苦于本部被灭,外物被搜拿一空,无法让后辈入道。

    而眼下却可得成了。

    至于单身汉没有子嗣的,也想拿个名额,后面生了孩子,用了出去,也算是修士血脉延续了,再不济,把名额转给别人,也是一笔外财入账。

    也得亏监兵台囊括三瀚之地,财物颇丰,这赏格也支持的起。

    宁舟这话,可以稳住部分畏战之人的心了,他又道:“决战之日,谁若出工不出力,浑水摸鱼,贫道不吝杀伐,望尔等牢记,勿谓言之不预。”

    论道府修众,除却律香主外,统统出列,齐齐一礼,“属下不敢。”

    “如此便好。”宁舟也只是出言警告,到了最后,有人真敢如此,那也说不得要亮出刀锋,从上到下,狠狠诛杀了。

    宁舟示意,论道府修士,全部退下,回府准备去了。

    宁舟看向钱通,俞照,“你二人将所有丹药、法器,尽数调出,配发本门弟子,务必使得人人俱有。”

    “得令!”二人出列,大声应道,而后出了金阙,准备相关事宜。

    这时阁中一空,还剩下卫东城、律香主和宗政延。

    这等大事,宗政延出现在此,也是给了散修一记定心丸。

    毕竟宗政延乃宗淳孝祖王叔,他在此地出现,就意味着,宗淳孝和监兵台是一条心的,乃是正统,铁锈衣等人,皆是反贼。

    这大义名分,就是无形的利器,巩固人心很是好用。

    宗世冠若是知道,自己的胞弟,居然早就背叛了,他若还活着的话,恐怕肠子都悔青了,不该答应宗政延,让其来丹鼎宫。

    没了外人,律香主也轻松了些许,“说来好笑,那铁锈衣竟说道友是外来之贼,包藏祸心,可他却料想不到,他的主子,可跟咱站在一块。”

    宗政延勉强笑了笑,他出现在此,等于和宗淳孝撕破脸了,跨出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宁舟笑了声,目视宗政延,“这段时日,你便上下宣言,巩固人心。”

    宗政延慨然道:“必然办得妥帖。”

    宁舟微微颔首,宗政延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卫部主,这几****可带人巡索,如发现论道府逃兵,一经发现,统统剿灭,枭首示众,震慑人心。”宁舟明白,这杀人的活儿,监兵台上下,也就卫东城干的最好了。

    卫东城也不多说,只是一点头,把剑一背,大跨步行出金阙。

    “宗无涯倒是动作快,当机立断啊!”宁舟语调轻松,“不过这也给了我机会,这回他先与我对上,我便有借口,直入西瀚,这瀚海各处奇地,我也看的差不多了,那元清炁,该当就在西瀚长生崖了。”

    律香主捧起茶喝了一口,笑道:“道友达成目的,我也可顺风去崇胜州,见见我的师门,还有我那师尊。”

    宁舟打趣道:“你那师尊,不知还认不认你这劣徒。”

    律香主故作气恼之色,“去去,不说点好的。”

    宁舟笑了声,拊掌道:“说起来,我在瀚海,从未主动寻衅,皆是见招拆招而已,可他人偏偏要对上我,真是世事奇妙啊!”

    “这瀚海散乱,豪强都想割据一方,你自己势大,不打你打谁。”律香主放心杯盏,“不过这些人必败无疑,虽坐拥重兵,有恃无恐,上可抗衡朝堂,下可胁迫黎民,但到底是内斗的火热,打来打去,自己的斗的狠,就以为多了不起,真碰上外敌,纯属一盘散沙。”

    “不错。”宁舟也同意此理,点了点头,“宗无涯和铁锈衣,虽一道而来,但必然不是同心同德,我有一策,可大败铁锈衣。”

    “你别说,我来猜猜。”律香主挥了挥扇子,就要说出这策。

    “秀才卖弄,羞也。”宁舟略带戏谑,半开玩笑。

    律香主怒视回去,最后却是抚掌一笑,“才学智慧,本就不该藏拙,有见解当说,否则再多才学又有何用。”

    二人都是聪颖之辈,都想得了那一策,相视一笑。

    宗政延回到丹鼎宫,有人拿来飞书,他取过一观。

    飞书是宗淳孝发来的,无非是命他,暗中破坏论道府,事成之后,如何如何云云。

    他冷冷一晒,一揉掌,碎了这封飞书,“我这祖王叔,已是怕了你爷孙二人了,这回休怪祖王叔,坏你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