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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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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宁舟胜得也不容易,毕竟九丑道长修为高深些许,也亏得他手段多,法器不差,还有指月刀轮这个大杀器,才能稍胜半分。

    九丑道长眼耳口鼻,开始逐渐流出脓血,他终于慌了神,“宁道长,可否救我?”他也觉得这话不对,忙道:“我可做道长坐骑,终生不改。”

    这话荒诞,方才还打生打死,此刻求救,说来可笑。

    只是许多荒唐事,因生存所逼,不得不如此,为活得有尊严而丧失尊严。

    无奈啊!

    宁舟平静道:“你既要我救你,可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九丑道长眼睛一亮,本是抓个稻草求个活路,没成想,竟还真求到了,“我有大屿岛禁制牌符,只消祭练了,就可出得此岛。”

    宁舟毫不动容,微微摇头,“休来瞒骗我,你若有此物,岂会在此修持,而不出岛另寻机缘。”

    “不敢欺瞒道长。”九丑道长如实回道:“道长有所不知,我曾开过阵门,看过外间情景,却是有无数邪戾妖气,布满外间,当时曾我让人出去一试。却不料,那妖气非比寻常,出去一个死一个,俱是被妖气霸占了躯壳,三五个呼吸内,就走火入魔而死,贫道胆小,不敢出岛一试。”

    宁舟心头一动,宗世冠就是被妖气入体,变了模样,且还生命无多,那宗世冠也不过是得了一丝妖气,就陷入这般境况。

    这鳞龙道的妖气,只多不少,九丑道长描述的立毙当场,倒也不虚。

    他伸出手来,“我需一观真伪。”

    九丑道长自无不从。

    拿过牌符稍作祭练后,宁舟开了阵门,只见外间,有团团妖气载沉载浮,还有许多絮乱妖云翻翻滚滚,竟是发出闷雷震响,犹如霹雳破空,很是不凡。

    此时那妖气中再度变幻起来,一丝一缕垂散开来,丝绦纷飞,飘如棉絮,十来息后,气象忽变,再起风云,却是云雨交加,这雨来自上下四方,八面乱下,漂泊不止,涛涛惊澜。

    又过少顷,传出呜呜之音,只听水声哗哗大响,那天壁之上,陡然扩散成圆,现出一个大洞来,一时间,天河倒卷,无以计数的云雨夹杂一处,一齐倾泻而出,犹如天幕遮空,笼罩四方。

    云雨逐渐徘徊,阴风惨嚎,汇聚成潮,却是化作一个旋涡漏斗,接天连地,阴霾当空,吸出无穷浪珠,落到地头时,恰有一座大岛拦路,顿时被撞得支离破碎,浪起千丈之高,岛上无论人畜,一概死绝,无边血水混迹而出,这些许血花,犹如狼花一朵,被大浪一冲,便不知何处去了。

    只见那大浪不断导泻,冲毁不知多少岛屿神峰,一时间,浊浪排空,万物悲鸣。

    宁舟稍稍一观,便知此气有异,正自庆幸此处无有涌浪时,那缺口之中,陡然飞起一幢九重宝塔,把身一转,放出万道光霞,裹挟着万千水华,轰然飞出。

    宁舟陡觉不妙,正要闭了阵门,却见那宝塔来势甚快,宁舟根本无有看清,只是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那天上云雨骤歇,忽而止息下来,之前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

    九丑道长已经是呆愣当场,喃喃道:“这般气象,之前怎不曾见过。”

    小境他处!

    靖沧涸来此以后,一直在观破禁之法,近来颇有心得,幸好此禁已过多年,有所荒废,破起来也较容易,自感不日就可功成。

    此时却陡生感应,朝妖云中看去,起指截一缕妖气过来,放于掌心,默查片刻后,若有所思,“废主妖气逸散,也不知“废主”是否一死,幕雩真人莫非成功了?不过,观方才那宝塔遁空,幕雩真人显然是转世去了,悲哉。”

    靖沧海是妖部中人,对于鳞龙道当然有所了解,不过那废主与幕雩真人的争斗,乃是一桩陈年旧事,那时,其余各部,已然不再服从鳞龙道,对此鳞龙道内中恩怨,他却是不便来管。

    再则,他如今是“念法分身”出行,本事虽强,但之前妖气与宝塔纠缠一处,斗在一起,他上去只会落入分身被灭的下场。

    更何况,如今鲸法道自立,号做东武坛就是为了摆脱鳞龙道的掣肘,怎会上去管闲事。

    此刻,妖气与宝塔胜负分出,虽不知胜败如何,但两者一散一走,靖沧海再也不虞这两者,来搅扰他的好事。

    在他不远处,盘坐着一个年轻道人,则是靖维钧,他问道:“老祖,怎么了?”

    靖沧海也不理他,双目一眯,犹自参悟去了。

    靖维钧也无什么不满,他知道,能随在老祖身边,已经是莫大机缘,若非此回靖沧海需要行事隐秘,根本不会借他躯壳,遁出外海。

    靖维钧暗叹一声,自家还是不够出彩,不足以让老祖另眼相看,这两年多来,靖沧海只指点过他一回。

    靖维钧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有此经历,往后回了东武坛,也能藉此,得他人另眼相看,毕竟是随过老祖身边了。

    这早在年前,他便登临破关,踏入箓境,眼下正在着手演练一门,适合箓境习练的小神通,心中暗想,“宁舟啊宁舟,下回你我若是碰上,往事恩怨,生死一决。”

    夫为山!

    宁舟闭合阵门,回过身来,“你说,此前气象不是这般?”

    “千真万确,不敢欺瞒。”九丑道长还没回过神来,说话都有些出神,方才那一幕,惊天动地,似乎天也翻了过来一般,太过可怖,已经超出他的见识与想象。

    宁舟内心深处也有震惊,只是他养气功夫甚好,心境杂念无多,倒也可以接受,抚平思绪,忘了一眼九丑道长,见其浑身血污,再不救治的话,恐难活命,于是运出指月道蛊,攀附上去,将那夺命之气,吸纳干净。

    九丑道长只觉,随着指月附在身上,身子败坏逐渐停止,待到了最后,浑身一松,已是知晓自身无有性命之虞了。

    不过,他这一身法力却是彻底废了,此时等若凡身,不由一阵感慨悲哀,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顾不得擦拭污迹,恭恭敬敬一礼,期期艾艾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只是眼下我道行被废,恐不能为道长驱策,驮人载物。”

    宁舟淡声道:“罢了,此时你必然心中有怨,纵然完好无损,也不会甘愿,这等话语,无需再说了。”

    九丑道长闻言,尴尬之余,还有三分紧张,毕竟没有人会留一个心怀怨愤的敌手再世。

    他却是想多了,此刻他已然被废,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宁舟何须惧他来日复仇。

    再者说如今龙须虎不见踪迹,可见另有势力,在窥伺不利锁龙坎,届时,这帮势力上门,自会剿灭九丑道长。

    宁舟道:“你儿龙须虎,的确是有过上门寻衅的举动,不过却是被我击败,事后龙须虎脱身之时,被一神秘道人擒拿劫走,此人是谁,贫道也不明了。”

    “这……”听了这话,九丑道长肠子都快悔青了,照这般说来,龙须虎非是被宁舟打杀亦或擒拿,他还与宁舟斗了一场,着实亏本至极。

    此时他回想之前,若非自己咄咄迫人,仗势压人,或许能和宁舟好言相说,不必动了兵戈,弄成这般下场。

    悔不当初!

    想再多已是无用,当务之急,还是他儿之性命最是重要,九丑道长可怜巴巴道:“原来如此,贫道冒犯道长,实乃昏聩万死之罪,只是贫道实在牵挂我儿,还请道长帮衬一二,助我寻我劣子。”

    这话一出口,九丑道长便羞愧的不行,方才还打生打死,转眼就要求别人,谁人答应?

    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纵是再不可能,也想抓住一丝希望。

    宁舟淡淡道:“这话休要再提。”

    九丑道长一滞,也不敢再说,心里喟然一叹,思潮起伏。

    宁舟心中思忖,“那人既然对付龙须虎,想来也会不利锁龙坎,只是有九丑道长这般人物在,谁还有此心胆,甘冒大险,真正动手,嗯?”

    宁舟却是想到,那猿宏曾说过,奉上龙弦杰赤,便有和狄鳞合谋的打算。

    猿宏被自家擒拿而后归降,事后去了莲圣峰。

    按照宁舟那时的想法,是望猿宏奉上这消息,促使狄鳞与锁龙坎互相消耗,他好取元清炁。

    此刻再想来,龙须虎被抓走,极有可能狄鳞等人所为。

    即便猿宏真的告知了消息,狄鳞等人也务必要知晓九丑道长,是否服用了龙弦杰赤。

    如是没有,那面对一个箓境修士,狄鳞等人再是大胆,也不敢冒着危险,触怒九丑道长。

    偏偏龙须虎已被擒拿,那便说明,狄鳞等人,已然得了确切消息,九丑道长已然服药,命不久矣。

    照此一推,那卫东城,也是被狄鳞一众杀害,或是擒拿。

    他问道:“你可是服用了龙弦杰赤?”

    九丑道长心头一震,目视宁舟,脱口而出,“是你害了我?猿宏是你的人?”

    此话一出,他陡觉不妥,自家修为尽废,知道这些没有半分好处。

    有一种人,死于知道的太多!

    宁舟哪会跟一个死人解释,以九丑道长这幅凡躯,龙弦杰赤所含的毒,再是轻微,也不是一个老头可以消受的。

    九丑道长,离死不远了!

    不过说起来,猿宏归服与他,的确是他的人,只是猿宏用此手段害人时,却与宁舟无关。

    宁舟想起猿宏曾给他发过一道飞书,上面有言,锁龙坎中,有一人或会害九丑道长。如需知道九丑道长,有无服用龙弦杰赤,寻上此人便可。

    这个人,或许就是狄鳞的人,亦或是他人埋下的暗手,但不管是哪一种,此人必是九丑道长的亲近之辈。

    也即是说,这个人将九丑道长闭关炼药的消息,暗中透露出去,促使狄鳞等众,也因这个消息,不再惧怕九丑道长,主动擒拿龙须虎。

    而卫东城,只是时运不济,碰上了这桩倒霉事,致使,眼下人影无踪。

    推断到此,宁舟肯定,不久后狄鳞一行,怕就要对上锁龙坎了。

    既然这样……

    宁舟眼神微动,吩咐道:“你我现在回锁龙坎,回去后,你无须掩饰,直接显露自身虚弱,想来擒拿你儿的人,得此消息后,不会甘于寂寞,要杀上门来。”

    九丑道长此刻满肚子疑问,只是鱼rou刀俎分明,想再多也是无用,他闷闷应了声,憋屈极了。

    宁舟道:“你莫不愿,此番我亲自去往贵府,说不得,还会顺带帮你儿报仇。至于害你之人,却非我指使,其中关隘,你自家深思!”

    九丑道长往深处一想,宁舟如要害自己,岂会容自己活命?如此看来,自己身上的龙弦杰赤,当不是宁舟排布下的手段。

    至于宁舟所说的,帮龙须虎报仇,他虽不明其意,却也是欣然不已。

    九丑道长打了些水,洗净血污后,对着水面一照,却是发现老了许多,暗叹一声,寻了件干净衣袍罩住伤口,踏上宁舟的遁光,一道去往锁龙坎了。

    半道上,宁舟问道:“知你服药者,你家府上有几人知晓?”

    九丑道长如实说了,宁舟心里更有底了,嘴上不语,乘风而去。

    有九丑道长在,锁龙坎一众修士,无有一个来拦阻宁舟,只当是请来的贵客。

    入了宫中,珠扉高阙,只见内中布置华贵典雅,正庭当中,摆有一座珊瑚宝树,四周有玉贝点缀,晶光辉映,玳瑁为梁,四壁雪亮,鉴影炫目。

    方踏入殿,侧宫便迎来一行貌美女子,皆是头戴貂蝉冠,身披紫骆纱,腰间系着黄金珠石带,手持花纹筒,一个个端庄秀气,在首位娇小女子的带领下,纷纷一个万福,娇声齐呼,“恭迎老太爷回宫。”

    九丑道长挥挥手,“都下去吧!”

    唯独有一位楚楚动人的娇弱女子还在,裙摆款款的小碎步过来,真真是细柳微风似的,让人一见,便心生疼惜。说话也是轻柔细语,好似一双小手,轻轻抚着人的胸口一般,软乎乎,凉丝丝,沁人心脾,“公公气色似不是很好,我让下人备些汤药,待会端上来,补补身子。”

    听了这话,九丑道长心里舒畅暖和,暗自欣慰这儿媳真是没话说,失笑道:“修行上的事,你不懂。”他自家清楚,以他如今这身子,什么汤药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