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
这件事在这个静谧的小山村没有引起半点波澜，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大家都像往常一样劳作着，每个人还像以往那样的相处，毕忠国还是那个知青的带头人，胡明轩也依然是那个好吃懒做的粥中屎，黄有德依然喜欢背着手对村民说教，只是最近在说教的同时，似乎带着一丝的傲慢..... 的确，此时的黄有德心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就在几天前，他接到了一份省里的通知，这通知刚到镇里就被送了过来，而内容也是他想知道的，是这批回城知青的名单，上面首当其冲就是，胡明轩三个字，而他又顺着往下捋着看，除了那些他不在意的人之外，毕忠国也赫然在列。 黄有德看完很高兴，一是毕忠国没有骗他，凭他胡明轩的表现，下辈子也别想回去，可此时的头一个就是他，说明这上面，肯定有人再帮他；二是他很满意那天的做法，胡明轩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让他不高兴，凭这些，足以让他身败名裂。而他非常清楚以胡明轩的个性，绝不敢与自己对抗，自己仿佛抓住了蛇，哦不，是龙的七寸，凭借他的关系，自己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日后做到镇里的一把手，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黄有德就会莫名的兴奋，也觉得自己已经是镇里的领导，对待往日的村民，更加趾高气扬。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罢了。 这一天人们正在地里干活，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内容是通知一些知青去村部开会，说有通知下来了。其实这在很多人眼里，是心知肚明的事，通知这么一大批知青，很多人都晓得是怎么回事。所以听到名字的人都十分高兴，这意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鬼地方，回道原来的家了。 由于毕忠国的名字靠后，所以在念的时候，最后才念到他，当时正在劳作的他，听着一个个的名字，心里莫名的打鼓，手心也被汗水浸透，直到最后念到了他，他才像刑犯得到赦免一样如释重负，放下手中的锄头，跟着念到名字的人，去了村部。 刚到村部，他便见了胡明轩，他比其他人都早，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殷勤的给黄有德倒着茶，满脸堆笑。黄有德表情享受，很满意地看着这个未来的女婿，见众人进屋，他挥挥手示意胡明轩退下，拿起一份牛皮纸的文件夹，从里面掏出了几张信纸。 胡明轩识趣的退下，与一道的知青一起，站在黄有德对面，等待着“圣旨”，黄有德轻轻桑，领导架子十足，看着对面一群满眼写着期待的青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大声的说道：“今天把大家叫来，想必很多人也知道是干什么，没错，我手里拿着就是一份回城知青的名单。”话音未落，底下一阵的sao动，大家不住的交头接耳，探讨着什么。黄有德假意威严，温怒道：“不要吵，下面我在念下名字，听到的人，上来签字摁手印，然后等待通知，镇里会组织卡车送你们回去，下面我开始念，胡明轩。”说完抬眼看了一下就在他眼前的胡明轩，借着信纸诡异的一笑。胡明轩点点头，来到他跟前，提笔签字，摁手印，然后一笑，退回了原位。 黄有德借着念到：“王凯。”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走上前，跟胡明轩一样，签字，摁手印，只不过，没有那么的谄媚。 接下来，黄有德挨着黏着22个名字，大家陆陆续续的照做，回来时，都像一块石头落地一样，满脸的喜悦。黄有德看看信纸，还有最后一个名字，暗暗一笑，念到：“毕忠国。”毕忠国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听到名字的他身子不由得一震，紧接着抬手擦了擦抬头的汗，又抚了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迈大步来到黄有德身边，刚想提笔，却被黄有德拦住。 黄有德看看他，一笑：“忠国啊，我是真舍不得你，毛主席说的好，有为青年要扎根农村，这才是广阔天地，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更应该在这片土上大展身手，为祖国建设增砖添瓦啊，要不，你留下吧？”黄有德话听似在开玩笑，而言语却很阴沉。 毕忠国身子不由得一震，尴尬的笑笑，回道：“黄主任言重了，我不会忘记父老乡亲对我栽培教育，回到城里，我会加倍珍惜这段时光，也不会忘了您的教诲，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您说话，我尽力来办。” “呵呵、呵呵…”黄有德听完莫名的笑了笑，把手中的笔递给了他。毕忠国接过笔，手有些发颤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摁好了手印。 黄有德满意的看看，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说道：“不亏是咱们这最优秀的知青，觉悟就是高，回城好好工作，千万不要忘了咱们乡亲父老啊。” “一定、一定。”毕忠国连忙答应着，此时的他只想赶紧回去，除了不想在看到这张脸以外，他此时最想做的，是见到孟淑敏。 好在黄有德没在耍什么新花样，为难他们，在毕忠国回去后，他又说了一通大道理，然后告诉他们随时准备好的一些话后，就让他们离开了，只不过临走时，把胡明轩留了下来。 毕忠国此时已经不在意他俩又要搞什么猫腻，从村部出来后，他直奔后山的芦苇荡，那里，是今天女知青干活的地方。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毕忠国到了后山，此时已是晌午，女知青们大多在附近的树荫下乘凉。毕忠国正走着，迎面正撞见如厕回来的大丫，大丫一抬头，见是毕忠国，喊了句：“喂，毕大哥，找谁啊？”大丫本就声如洪钟，毕忠国正低头想着如何跟孟淑敏对话，突然这一嗓子，吓了她一跳，毕忠国站住身，见是大丫，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哎。我当谁呢？大丫啊，你怎么来这了？”大丫一愣，挠挠头，左看看又看看，一脸狐疑的问道：“毕大哥你晒懵了吧？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来这干什么来了？” 毕忠国一阵的尴尬，他心里只想着跟孟淑敏见面，赶快把眼前的大丫支走，没想到竟说话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了。 正这时，一个也是刚从村部回来的女知青看到两人，她走上前，看着略微有些尴尬的两人说道：“哟，毕大哥你来了？找淑敏的吧？我去给你叫去。”说完拽着一脸“原来如此”的大丫，朝着女知青纳凉的地方走去。 毕忠国长处一口气，心想总算有个聪明人，这大丫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过也怪自己，半天也没说明白来意。 谢了那位姑娘后，毕忠国找了块凉快的地方，等着孟淑敏。 大约过了一刻钟，毕忠国等得有些急，这距她们纳凉的地方不过几百米，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毕忠国心中犯疑，正准备出去看看时，远处，一抹的倩影走了过来。 毕忠国定睛一看，是孟淑敏，因为天气很热，孟淑敏用手打着凉棚，慢慢的来到毕忠国身边。 人还未到，一股子少女特有的汗香味儿扑鼻而来，对这样的单身男人来说，用沁人心脾来形容都不过分。孟淑敏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衬衫，虽说料子也只是当时很普遍的工厂工作服，但搭配一条白色的毛巾，配上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加之其无可挑剔的精致面容。让人看起来，格外的燥热。 毕忠国又一次看呆了，在本性面前，他还是真忠诚的。 孟淑敏看着他的样子脸一红，伸手在他的肋下一掐。“哎呦”毕忠国吃不疼，大叫了一声。孟淑敏见他回过了神，淡淡的问道：“找我有事？”毕忠国意识待有些失态，略微平复平复，干咳了两声，回道：“淑敏，我是来谢谢你的。” “呵呵，现在谈谢谢还太早了，况且，我也不希望你来道谢，这样会让我觉得很生疏。”孟淑敏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毕忠国。 每到这时，毕忠国起初因为原始欲望而产生的燥热，总会被孟淑敏的行为恰到好处的扑灭。如果说单从毕忠国对孟淑敏的意见来看，永远猜在前面、永远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永远不留余地。而也正因为这样，让原本全身心的帮助，在传统观念和男人特有的自尊面前，大打了折扣，也是在这种结缔下，会为心里的阴暗找出借口，被心魔反噬。 毕忠国点点头，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冷静，他看看正注视着远方的孟淑敏，说道：“淑敏，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回去后，我先去见我的家人，然后待工作稳妥后，就来接你，我......”未等他说完，孟淑敏突然转过头来，冷若冰霜的脸上嵌着一双更加冰冷的眼睛，他凝视着毕忠国，说道：“等你来接我吗？”毕忠国猛烈的点点头，眼神炯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 爱情里，女人始终是弱者，原因却因为是她们太过投入，甚至当成全部，这是一种讽刺，一种让人心痛解释。 孟淑敏虽然聪明绝顶，但面对这样的毕忠国，她虽然知道自己只是起了一个跳板的作用，但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如此表现，她眼里的冰霜开始有些融化。她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一个自己很明白对方目的何在的人，但同时也说不了自己不去帮他，这种矛盾，对她来说，甚至于折磨，甚至于痛苦。 孟淑敏抬手摸了摸毕忠国的脸，幽幽的说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在此以后，你能干净的做事。过去到现在，我不怪你，你的家庭太需要你，而你，不要辜负了等待你的家人和这个你此时愿意用发誓来明志的女人，以后的路，还长呢。”孟淑敏难得说的如此柔情，她看着眼前的情郎，眼里竟噙着泪水，眼角一动，一滴的晶莹滚落脸庞。 毕忠国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在自己快走之时，竟会看到如此的孟淑敏，她不在冰塑雪封，而是跟普通临别爱人的女子一样，那一滴眼泪，被称作舍不得。 毕忠国抑制不住，一把将孟淑敏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坚毅的说道：“淑敏，你不光是我爱的人，更是我的恩人，我跟你保证，我做这些都是万不得已，如果我不回去，我的一家有可能会支离破碎，为了他们，我做什么都不后悔。淑敏，我要告诉你，在我心里，从此刻起，你就是我毕忠国一生的爱人，我会一直守护你，等着我，等着我为你穿上婚纱，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无论人的本质怎样，在你真的动情之时，那种情感冲动是装不出来的，而此时的两人已经完全动情，完全没了往日的包袱。孟淑敏也没有顾忌，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埋在爱人宽厚的胸膛上，幸福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