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旁听
苏烈有些奇怪,不知道王宏伟要跟自己谈什么,劝自己好好补习么?不过王宏伟是北电的老师,通过他可以将剧本递到江伟和张建东手里,这个电话肯定得打。【】 挂掉父亲的电话,苏烈马上拨通了王宏伟的电话:“王宏伟老师吗?我是苏烈,你给我家里打过……” 没等苏烈把话说完,王宏伟打断了苏烈的话:“苏烈,听你父亲说你现在的京城?你明天能不能到北电来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谈!”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 “关于你上学的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这样,明天上午你到导演系办公室来,我们当面谈。” 苏烈心跳瞬间停滞,紧接着像鼓点似的猛烈地跳动起来:“王老师,明天早上我一定到!” 第二天早上,苏烈来到北电办公室的时候,王宏伟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宏伟见到苏烈很高兴,给他倒了一杯水:“苏烈,喝点水!” “谢谢,王老师!” 王宏伟看着苏烈,叹了口气道:“你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学生,本以为你进北电百分百没问题,没想到你会在高考的时候生病。” 苏烈满脸的苦笑,这些年来他经历的挫折够多了,没想到重生后还是霉运不改:“是啊,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王宏伟安慰道:“其实经历一些挫折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经历过痛苦的生命才能称之为人,把比绝望更大的痛苦咽进肚子里的人才能称之为男人,把痛苦变其为影像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导演,伟大的导演都是从巨大的痛苦中超度出来的!” 苏烈一震,这话有些道理,张艺谋他们要是不经历那个特殊时期只怕没有后来的成就,库斯图里卡要是没有经历南斯拉夫的解体也拍不出《地下》…… “你说得对,王老师!” 王宏伟笑道:“你最近在做什么,找到事做没有?” 苏烈点头道:“在管琥导演的手下做副导演,最近写了个电视剧剧本,刚刚跟一家公司把合同签了,正准备把剧本赶出来!” 王宏伟吃了一惊,管琥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有名的青年导演,没想到会让苏烈这个高中毕业生做自己的副导演,他不由有些感慨:“有些鸟儿是困不住的,因为他们本来就属于蓝天。你是怎么想的,是在剧组工作,还是来北电读书?” “如果可以,我还是愿意进学校,不过我高考只考了两门,差北电的分数线两百分呢!” “像普通学生那样入学确实很困难,你既然没有拿过什么奖项,也没有什么荣誉,学校特招都没办法。以你的能力来年再考肯定不成问题,不过重读高三对你来说完全是浪费,因此我建议你做旁听生!” 旁听生?苏烈一愣,北电每年都有旁听生的名额,只是旁听生跟普通学生不同,不但费用更高,而且没有学籍,毕业之后只有结业证,没有毕业证:“旁听生不算正式学生吧?” “贾樟柯,张一谋当初都是旁听生!” 张一谋是旁听生,苏烈不知道,不过贾樟柯的事他知道,贾樟柯当初考北电,三次都是文化课没过关,学校觉得他确实是个人才就让他以旁听生的身份入了学。 苏烈想进北电有两个原因,第一,北电的学生拍东西只需要学校开证明就可以了,不需要向广电申请拍摄许可证,同时以学校的名义出国参赛比较方便;第二,北电人脉广阔,资源强大,对以后的发展很有利。 但旁听生不是正式学生,身份比较尴尬,正式学生能用的资源旁听生未必能用,这样一来进学校的意义就大打折扣了;更何况他现在是管琥的副导演,管琥是北影厂的人,有北影厂的资源可用,如果《西施眼》能够获奖,再加上两年之后《黎明之前》播出,那时候他就有资本去拉投资了。 要不要做旁听生,这确实让人无从选择,苏烈一时拿不定主意。 王宏伟见苏烈沉默不语,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你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学生,但你的缺点也很明显,不只是我,还有谢非导演,谢晓京主任,我们都认为你应该再沉淀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缺陷?” “艺考的时候,你编的三个故事都不错,很有想法,但三个故事都偏西方,主题,精神内核,都是如此!” 苏烈一愣,这三个故事他都是拷贝欧美短片,主题当然偏西式,没想到王宏伟竟然察觉到了:“这有什么问题?” “现在中国电影市场的情况相当糟糕,靠国内市场存活对导演来说太难,就是张一谋都做不到。《我的父亲母亲》国内票房才800万,而电影的成本超过1000万,只靠国内这电影就赔了,因此大家都把目标瞄准了海外。因为要赚外国人的钱,很多导演就有了一个误区,以为做出来的东西就应该西化,就该在电影中塞一些西方观众喜欢的东西,以为这样能同时赢得国内国外两个市场。事实上这很难做到,李安的《卧虎藏龙》在北美取得了1亿多美元的票房,而且拿到了奥斯卡,但国内上映却是一片骂声,很多观众认为情节和结构不合理、不完整,徐克、程小东拍的那一大票香港武侠片甩它n条街。张一谋的《英雄》估计也是这个路子,这次或许能成功,但这并不是一条长久之路,人家会腻的。70年代功夫片在海外风光一时,但这股风潮很快就过去了,这回应该也是如此!” 王宏伟的话确实有道理,文化差异很难抹去,就连英国和美国都存在文化差异。几年前英国电影《光猪六壮士》在北美上映的时候,因为电影里有大量北美观众难以理解的俚语,为此很多影院给观众发放了特别的传单,上面有对俚语的解释,以便大家理解。 《英雄》确实如王宏伟意料的那样,电影中虽然有一堆中国符号,书法,剑,古琴,山水,弓箭等等,但在用色上却是西式的。在中国红色是喜庆的象征,而西方很多时候是热烈**的象征,比如霍桑的小说《红字》、《德伯家的苔丝》等等,而《英雄》中的红色就是象征情1欲。西方观众一看就知道这种颜色代表什么,之后蓝色、绿色、白色也是西式的表达,因此《英雄》在海外,不管是媒体,还是观众评价都非常高。但国内观众不能理解这些含义,觉得奇怪你搞这么多红色做什么,大红大绿的,刷油漆么?于是大家都骂张艺谋是搞装修的。 而《英雄》之后国产电影的道路也如王宏伟所料,不但国内口碑不佳,海外市场也逐渐萎缩,《英雄》北美5000多万,《十面埋伏》1000多万,《黄金甲》600多万,《无极》只有65万,《投名状》50万,《夜宴》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 作为过来人苏烈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可正确的道路该怎么走他不知道,2015年的中国电影人也还在探索中:“王老师,你认为正确的道路应该是什么?”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不是说不能学西方,西方电影的技法我们可以学,电影理念可以学,但不能丢掉我们的文化根基,当你离开这片文化的土壤,你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你觉得中国的观众喜欢看一个披着中国皮的外国电影吗?中国电影就该拍中国的东西,因为你首先面对的是国内的观众,如果你两头讨好,很可能谁也讨好不了。” 这话如当头棒喝,将苏烈这些日子积累的骄傲无情的敲碎了。苏烈陷入了迷惘之中,以至于下午给杨迷分析剧本的时候都在走神,导致杨迷对他翻了几十次白眼,差点没把眼珠子翻出来。 苏烈迷惘的不是中国电影怎么发展,更没想过**外穿干翻好莱坞,成为拯救中国电影的超人,他迷惘的是自己的电影之路该怎走。 苏烈最大的资源是未来十四年的记忆,可王宏伟的话点醒了他,电影是综合性的艺术,不是写剧本,有个好故事就成,需要综合性的能力。有未来的记忆并不意味着苏烈有能力把这些电影拍出来,并把这些电影拍好。就像一个画仿画的,你让他穿越到100年前,他也绝对成不了齐白石,大师的神髓是仿不出来的。 电影也是这么回事,就算你给冯小刚同样的演员,同样的资金,同样的剧本,让他来拍《辛德勒的名单》,难道他能拍出斯皮尔伯格的水准来?显然不可能。拿着好故事却拍成狗屎的大导演数不胜数,张一谋的《三枪》,多纳斯马的《游客》,斯派克-李的美国版《老男孩》等等都是如此。 苏烈想了一宿,到天亮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进北电提升自己的水平,等自己有足够的水准了再来拍记忆中的好东西,好饭不怕晚。苏烈拨通了王宏伟的电话:“王老师,我愿意到北电做旁听生!” “好,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王宏伟笑了起来。 结束和王宏伟的通话后,苏烈拨通了管琥的电话:“导演,我是苏烈,剧组的事我没法参与了,接下来我得全力将《黎明之前》的剧本赶出来!” “怎么,出什么事了?” “北电让我去做旁听生,我答应了!”导演系是特别烧钱的专业,拍一个稍微好点的作业就得8到10万,没钱可不行,因此苏烈打算在开学前把《黎明之前》的剧本赶出来。只要张卫国和管琥点头,苏烈就拿能到40%的稿费,至于剩下的30%必须等到开机的时候。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北电是一个很好的平台,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会让你走得更远,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你们的班主任是哪个老师?” “王宏伟老师。” “什么,是他小子,他跟我一个班的,那你得叫我师叔,不然我比他矮一辈了!” “管师兄,没事我就挂了!”苏烈没想到管琥和王宏伟是同学,哈哈大笑起来。 (这书星期一就签了,但身份证没在身边,一直没法寄合同,今天总算是寄出去了,够蛋疼的。求点收藏,求点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