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争锋
“关内八十九载，许儿，是时候出来了。” 石窟之外，龙息阵阵，一股莫名的气势在阳光下不断累积，逼得方圣武和若兰不断提升体内灵力，他们两人修为相当，在这气势下感觉吃力，动作十分凝重。 敬遗掌门面容带笑，从成年起就闭关不出只管修行的，纵然毫无争斗的经验。但这股至纯至性的劲力，却可以搅动风云，力破万法。 “师傅！弟子出来了！” 轰！ 一声清越的震喝随着石窟粉碎，那青钢断龙门上一个硕大的拳影透出，轰隆之中，竟被一击打下掌道峰，直往天边尽处飞去。 方圣武心头一惊，赶紧又低下头强压震撼。青钢断龙门，那非得有金丹化气成婴，搅动风云之力才可。难道区区九十八载这许高师兄就修成了元婴之体？天虎师兄进门时，已是天赋绝伦，注定大乘之辈，这许高当年测资质不过中下之姿，难道真的是勤能补拙，竟让他追上天虎？ 他不敢不信，也不能不信。那许高师兄一身灰布长袍，斗篷覆面中，一步一影，竟是如缩地成寸般，挪移到敬遗面前一拜。 “好好好！起来吧！”敬遗连道三个好字，心里一块重负总算是放下，看这徒儿的气势，是真离元婴境不远了。“徒儿道心之固，世间罕见。为师当年真是没有看走眼，放了天虎那小子却是收下了你！” “师尊培育，弟子大恩难谢。”许高声线清越，将头上斗篷取下时，却是一头白发如雪，看上去这些年过得寂寥。 “大恩何难谢。你我师徒一场，我是不成了，只能看着你一朝化龙飞凤，睥睨万方，老怀宽慰了。”敬遗一笑，目色中尽是满意，转头看向身后两人道：“许儿，这两位，你可还认得？” 许高眉头一皱，看向方圣武时。方圣武先声夺人，也不待他辨认上前笑道：“二师兄，我是三弟，至于她，你看她像不像若兰？” “原来是师弟和师妹。”许高一听，面上顿时笑起，看向方圣武腰间的祖师手令道：“想不到百年一过，方师弟也真从那古墓出来，就是不知道和若兰师妹...” 方圣武老脸一红，若兰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两当然知道这许高说的什么，只是没想到这许高从知人事起就闭关，倒还真没忘了这些人之间的小心思。 “哈哈哈，师兄失言了。”许高看着两人反应大声一笑，道：“也好啊，若兰师妹也和当年一般漂亮。我许高闭关中想得最多的，可都是你们。” 敬遗道长见三人叙旧的有些过分，拂尘一扫踏上道前丹溪，三人自知失言，尽皆对着他躬身告罪。 敬遗哪里喜欢自家徒弟和老祖的弟子搅在一块，心中不喜道：“方儿，你出关艺成，为师还未考过你。天色不早，你随为师来考较，之后在和两位叙旧吧。” 许高面色一沉，似乎想到什么，对着两人勉强一笑，跟着自家师傅转进掌道峰大宗殿去了。 方圣武见两人走远，也是转过头看向若兰犹豫道：“师妹，你觉得他的修为....” 若兰鼻息凝重，轻道：“他若没有这般气势，这宗内还好说。如今有了，只怕掌门是注定要证一下道统了....” 方圣武低头叹道：“手足兄弟也要争个阴阳，唉，可恨天规地缚，你我不得大能助力啊....” 若兰摇摇头，两人心思重重的返回重云峰。 .................................... 大殿后方，宝华楼宇，花园水榭。 这掌道峰是接纳弟子，统筹全宗的要地，讲究紫气东来，光大门楣，本是修行中的俗物，不堪一说。 敬遗和许高在其中行走良久，最终敬遗拂尘一扫问道：“方儿，上山时的光景，可还记得？” 许高脚步一滞，目中伤怀道：“当然记得，那时弟子家破人亡，含恨独立废墟烈焰之中，是师傅将弟子带上山，教了道法根基。” “可后来呢？” 敬遗一问，许高却是彻底停了下来，看看师傅，不知道为什么有此一问。不过授业恩师问话，他也不好不答，只好遗憾道：“我天资不敏，愧对师父教诲。艺稍成时想要下山复仇，那凡世界里的仇人，却早已不知道灰杨四海到何处了。” 敬遗轻笑，自顾自往前走，边走边道：“是了，世事移，时事易。如今你出关来修为近了元婴，想来也知道今后的路要如何走。而这山上的修士论起身世和作为来，也都是该刀刀斩尽，个个杀绝的可怜人，道义上并不比你那仇人可恨好上多少。” “说上这些，其实只是告诉你一句，我要与我的师傅，这北川散宗的老祖争上一争，证个道统真论。你承我一脉，不知有何见解？” 许高大惊，看着师傅的背影，心中惊涛骇浪。掌门竟想和祖师证道统？言下之意，岂不就是说一旦一边道统正了，另一边就尸山血海.... 他不敢再想下去，慌忙上前两步追上自家师傅，几乎是喝问道：“师尊，这北川散宗承自老祖，本就只有一脉相承之道，哪里来的道统悖论？！值得您.......” 敬遗道人回身打断许高后话，也不看他，淡笑道：“老祖即将仙去，我有此意，他也默许。你百年之期不是不能理解，这山中八百弟子，虽然成了我北川散宗这般光鲜的外像，实则如何。呵呵，实在不是破天之人应该蹲的腐墓...” 许高还想说什么，敬遗道人却是一拦，清道：“世人明知恶事不可为，却有从者无数。杀一人为恶，杀千人逆转大道就是雄，师傅今天只问你，你愿做霸皇，还是清修散士。” 敬遗这一番讲的平淡，许高内心之中却是天翻地覆，往日只教他兄友弟恭的师傅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他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可要说出话来反对师尊，却是呐呐不能言。 是啊，那时灭他一族的人，于他来说就是天，是恶。可对那些仇者来说，就是善。后来自己会了道法，妄图除杀仇敌时，因为找不到首恶就痛杀其后三百余人，那时善恶又有谁来辩？就是这山上最善良的若兰师妹，也没有说半个不字。 他看向仙风道骨的敬遗道师，想到自己身上的道统，只得低下头，慢慢将自己的目光压抑。 关中不问半载，世上已过沧桑。他不曾想过师傅叫他出来，竟是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难决，又不能再师尊面前退却不答，只得道：“弟子承师统.....只是师尊之意，弟子实在难以....” 敬遗道师不待他说完，又是打断道：“你承的是我的道统，不是北川散宗的祖师，祖师将亡，亡人所载的道在风云万变的北川，是长久不了的。你身负我化龙九变之学，也不曾学过祖师的长生秘术。方才祖师弟子来时却不见天虎，你就该知道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许高身子一僵，似乎想到什么。那寒风夜里，天虎倒拖着伤痕累累的他，缓步山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