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开基

    首次之争一过，门内又安静下来，四方弟子不再离开宗门，各自留在门中演习术数，精修这一段时间的成果。

    外宗来访，山门中的事情渐多。可近日一向和善的老祖却不见人，使得这些归来的弟子各有心思。随重云峰的，都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老祖不见人，天虎师兄竟也闭关不出。

    不过这一切在丹青墓中都没有关系，没人注意到一座藏书的死墓，也没人注意到江楚和鞘翅。

    古墓之中，青灯长卷，江楚坐在鞘翅对面，四目相对中灵力流转，江楚和鞘翅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三天有余。

    气门汇聚于胸，江楚借着鞘翅神躯积累了三天的灵力，现在他感觉整个胸口都要爆开，小脸憋成酱紫。

    “我就不信....冲不开！”

    江楚极勉强的喝了一声，全身灵力沿着经络直冲额前神庭大xue。

    “噗...”

    嘴里一腥，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剧痛从神庭蔓延到全身，仿佛神庭xue下每个大xue都被连动起来抵抗。江楚不敢有丝毫放松，全身灵力如同潮水起落，延绵不绝的猛击。

    一次，两次，还有无数次的想要放弃。

    脑子想了，身体却没有遵从，江楚牙根死咬，感觉自己无路可退。

    额前神庭是何等大xue，几乎没有哪个修士会在开基时选择这样的xue位，即便是后期修行，神庭百汇也都是到迫不得已必须修行的时候才会开始。

    这种大xue联通天神道，人身四百七十xue，属上一百零八中督脉大xue，生死弱处。敢于后天修行此xue的人，不是成就上三清的大能，就是rou身崩解，连神魂都留不下来。

    江楚只看到初修此xue的好处，却不知道其中风险。神庭xue上剧痛传遍全身，生死要紧之中，云师冷面一闪而过，逼得江楚不得不紧催灵力，死破难关。

    灵力抽丝剥茧，一次次撞击中消亡在神庭大关前，江楚越运气越难，那xue却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世上从无侥幸事，如同大多数人一样，就算江楚天赋异像，他也没有那样好的运气去冲破神庭大xue。脑子越来越晕，意识越来越沉，最终两眼发黑，即将晕过去。

    晕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江楚看不见的面前，鞘翅无魂自动，一指点上江楚额头。她眉中那点神仙泪，就此闪烁起来。

    此事若被云师见着，只怕也会骇然。

    一具无魂的rou身，甚至传承已过万载，十数大能御使过的法器神躯，竟无人控制自行护主。这其中的可能实在是林林总总不胜繁举，但每一种无论对谁，都不是什么好事。

    江楚可不知道鞘翅的动作，只是觉得眉头一凉，神庭大关如同冰裂展纹，自身灵力长驱直入，汇入那宽广不可测的神庭中枢。

    灵力流动，自成方圆。神庭大关一开，开基就已经成了，鞘翅右手收回，如同方才死物，再无动作。

    江楚费尽全身灵力体力，神庭又开了个洞，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都受不住这种摧残。当下也是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古墓之中，只有鞘翅周身灵力与江楚身上灵力汇成一个循环，其中暗含天道繁复流转，神纹隐秘中给人无限混沌的感觉。

    再醒来时，眼前只有捏着承道玉萧的人影。

    “你这....”方圣武站在棺材板前面，皱着眉头看着江楚：“气纹旋密，墓中灵力厚重不止三倍，师弟可是开基了？”

    江楚脑子里昏沉，对身体的感应却灵敏了无数倍，这墓中昏黑不见鞘翅身影，江楚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方圣武脸上的每一根毛发。此时这位师兄站在自己面前问询，江楚站起身调整一下，也就点头道：“是，师弟开基了。”

    方圣武听见肯定的答复，当下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置信的急道：“祖师指给你一本北川散制叫你研习，你怎么无师自通，竟然开基了？幸而成功没有出事，你是开了哪处xue位？”

    江楚挠挠脑袋，不知道开个基有什么稀奇，老实回答道：“神庭xue。”

    方圣武一惊，随即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最后竟然一跌脚，匍匐在棺材板上站不直身体。仿佛这百年里他就听到这么一个笑话，还能将他给笑死一般。

    “.....哈....神...神庭，小师弟，你别拿师兄开涮了...你若能开神庭xue，世上修士早就都长生不死了。”方圣武笑个没完没了，最后看向江楚时，却是猛然蹦起来抓住他的臂膀，一双眼睛死死看着他喝到：“你小子！真的开了神庭大xue？！”

    这一声暴喝如同雷响，江楚吓了一跳，看见方圣武仿佛吃了他的目光，当时也就点点头，再肯定了一遍。

    “随我来！”

    江楚一点头后，整个人就如同布娃娃般被方圣武扯出了洞外，及至他搞清楚状况再睁眼时，已是到了祖师院外。

    方圣武震惊之色不减，看着江楚道：“祖师这些时日谁都不见，唯独就要见你。师兄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开神庭xue的，但你见了祖师，务必要早早告诉他此事！”

    江楚点点头，方圣武打开祖师院门，躬身退后。

    祖师院中，白鹤不在，青松，烟云一样都见不着。江楚感觉气息不对，抬头去看那常在上首座的祖师时，却哪里见得到往日鹤发鸡皮的老者。如今坐在上首的，是一个稚龄童子，目光中带着世事沧桑，细细打量进来的江楚，一言不发。

    江楚早对修士事留心万分，诸事不惊之下。果然就听见那上首的童子开口，仍是那藏青祖师的声音。

    江楚管这老祖是什么模样，当下跪首一拜，口中高呼弟子到。

    藏青祖师目色好笑，最终却是满意一叹道：“波澜不惊，这些日子的书没白看。只是祖师如今的模样，你就不好奇么？”

    江楚伏地搭话道：“人有皮相心貌，修士则变化万千，但只要认得本心，皮相无关紧要。”

    老祖哈哈一笑：“好！不愧天赋修士。祖师和你说，这般模样，只是祖师遇着了一个故人。祖师不命久，此人一出现。我便知道，万年归期，我不过一百余载的寿数了。”

    江楚心知那故人是鞘翅，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鞘翅后，祖师就一直说他不命久这回事。只是丛云剑在自己身上，算是个因果罢了。

    “天元也有寿载，世上从无长生之说。只有天道恒久，但世间道法论有始就有生，就是天道，也不能长久。祖师此去越国，不再受天道束缚，堪得大自在了。”

    江楚稚嫩的嗓子一板一眼，初修论有多少他就背多少。惹得那上首的童子哈哈大笑，心中快慰无比。

    “人生在世，诸事羁绊。只有不得已离去时，才可离去。你说得出这番话，心中也就是个修士了。祖师今日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是否开基了？”

    江楚心中惊讶，却是老实回答道：“开了，神庭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