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解脱
陆得清与半月战了三十余合，一个是少了条手臂，一个是法力刚刚恢复，倒是打得难分难解。 又过五招，半月借招架之力退开五步，说道：“且住！你为何不用左手？” 陆得清缓缓调整着狂乱的内息，尽量平静地答道：“你用左手戟，我用右手刀，本来就已经占了便宜，如果再用左手，打赢了我也没脸。你做君子，我也不是小人。” “白痴。”半月不屑地骂了一句，眼中却没有一丝鄙夷之色，随即提戟又攻上前来，陆得清举刀招架。 地牢里这番拼死角逐，兵刃撞击声清脆响亮，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不得不让陆得清怀疑半月是早就安排好了。有了被种盅的前车之鉴，陆得清变得疑神疑鬼。按说这是盅族的地牢，没道理里面打起来，连个伸头看看情况的人都没有。 除非是半月事先安排，不准盅族的人靠近地牢。但半月给他解开心脉时，十足就是临时起意，绝不像是提前安排的…… 陆得清一个晃神儿，左肩被戟尖挑了个正着，一阵火辣辣的痛。陆得清退开三步，半月微微蹙眉，问道：“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我难道不配你全神贯注吗？” 陆得清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在想，咱们打得你死我活，怎么连个来看情况的人都没有？你在搞什么鬼？” 半月一笑，说道：“原来你怕再中什么计。你不用担心，是我不让盅族人靠近的。我怕他们放你走。” 陆得清不明白了，盅族会放自己走吗？没这个可能吧？ 半月哼了一声，说道：“有一个叫赤蛤的，在K镇就想救你的师兄，被血环发现抓住了。既然有第一个，就可能会有第二个，我不得不防。” 这又是一个新问题，赤蛤？不认识。为什么要救璇玑？陆得清说道：“咱俩别打了，你直接放我走不就完了嘛。其实你心里也知道你打不过我。” 半月眼中精光一闪，陆得清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说我占着便宜呢。我要是两手都用，早就打败你了。你说咱俩这样耗着有意思吗？” 半月冷冷地答道：“是你想耗着，我没说不让你用左手。况且那只是你的臆想，谁说你用了左手就能打败我？而且我也不能这样放你走，我没法向落冥交代。你要真想走，打败我。” 恰逢此时，璇玑醒了过来，茫然地看着陆得清，问道：“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陆得清心头一宽，好歹半月给璇玑吃的真是解药，而不是毒药。陆得清举起朔刃，左手缓缓扶住了刀柄，说道：“我不愿如你为敌，但……” “废话真多，你怎么不去唱戏。”半月已然冲了上来，左手戟直刺陆得清前胸，陆得清向旁侧身，双手握刀奋力挥下。 璇玑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陆得清拿下对手不成问题，于是左顾右盼地想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看了一会儿，璇玑确定这是一个牢房，见牢门没锁，而且又没其他的人，璇玑便贴着墙根绕开陆得清和半月，往牢门挪了过去。他还记挂着迭香，陆得清说迭香被关在地牢里，所以璇玑想找找看。 半月并不在意璇玑，眼中只有陆得清。两次失败对半月的冲击很大，她无法接受一个半道得了魔功的人打败自己。所以她把第一次失败归结为轻敌，第二次失败归结为有啸风帮忙。那么这第三次，半月要凭自己真正的实力杀掉陆得清！ 什么魔界需要人手，什么大祭司看好陆得清，半月才懒得去管。对于半月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杀掉陆得清来得痛快！ 陆得清的法力在对战中基本恢复了正常，半月的招式看起来要比一开始慢了不少。体术就是这样，自身的动作越快，看到的速度越慢，这是成正比的，就好像开赛车一样，普通人开到一定速度后，看到的只是一片白光，而专业赛车手依然能看清路线。 陆得清不想再纠缠下去，虽然他不愿再次伤害半月，但正如半月所说的那样，这样放他们走，无法向魔界其他人交代。陆得清狠下心，右手刀接住单戟，左手一掌击中半月前胸。 这一掌，陆得清没有再留手，半月口喷鲜血撞在墙上，手中的单戟掉落在地。半月手捂胸口看着陆得清，眼神中一片死寂。 这是实打实地一对一，这是真正的失败。半月不明白，她是天生的魔族，怎么就打不过一个半道儿得了魔功的凡人？不管陆得清有没有不死之身，在半月眼里，他都只是一个凡人。因为不死之身根本不算什么，打上照样疼，砍上照样出血。 “得罪了。”陆得清收起朔刃，拱了拱手，向牢房外面走去。 “陆得清。”半月暗哑着声音，陆得清停步回身，半月低垂着目光，说道：“K镇的事你不要管，死几个凡人而已，回去做好你妖管局的事。” 说心里话，陆得清什么都不想管，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带着蓝晓荧游遍三山五岳，看遍天下美景。寻一处世外桃源隐居度日。只不过很多事不是想管，而是躲不开。 比如说无恒就认准了他，非得让他去抓回戚无名，甚至不惜用蓝晓荧的死籍做交换。还有魇鬼真人，也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神经，十足地恨陆得清不死！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可就难了。 陆得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是妖管局现场调查员，魔界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曜月联盟做的事，我就算不想管，也躲不开。” 半月依然低垂着目光，没再说话，缓缓地盘坐了下来，好像陆得清已经不存在了。陆得清转身走出牢房，刚想喊璇玑，就听见远处的牢房里传出璇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陆得清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那间牢房门前，眼前的一幕令陆得清猛吃了一惊。牢房里放着一个一人高的大水箱，水箱里盛满了青色的液体。液体中泡着一个女子，看容貌也不过二十岁左右，赤身裸体，琵琶骨上穿着铁勾，铁勾两端挂在牢房顶蓬。璇玑倒在水箱旁边，蜷缩成一团，哭得全身都要痉挛了。 陆得清心里像被人揪了一把，走过去解开璇玑身上的缚妖索，璇玑爬起来扑到水箱上，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腿就踹水箱。 陆得清眼急手快，一把将璇玑拉开。璇玑大怒：“你干什么？她是迭香！你为什么不让我救她！” 陆得清连忙解释：“穿着琵琶骨，没有水泡着会更疼。况且这水肯定有问题，万一你把她捞出来，她死了你不是更难受吗？” “没用的……”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吓了陆得清一跳，寻声望去，角落里有一个人头！ 陆得清愕然，仔细再一看，不是人头，是一个人被装在大坛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牢房光线不好，一进来就看见大水箱，所以把这个人给忽略了。 璇玑也恢复了一些理智，跟着陆得清走到坛子旁边，往坛子里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坛子里的人被斩断了四肢，只是一个躯体被泡在青色的水里。 “你是赤蛤？”陆得清想起半月说过的话，眼前这个人遭受到这样的刑罚，应该是赤蛤没错。 “是我。”赤蛤有气无力地回答，停了一下又说道：“我是迭香的儿子。” 璇玑脑袋嗡的一声，陆得清连忙扶住他。璇玑哽咽道：“师弟……帮我救他们，快……快呀！” 陆得清直皱眉，这怎么救啊？ 赤蛤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必了，你们救不了。陆得清，是我用幻术给你发的消息，请你来也不是让你救人，因为你救不了。我是请你来杀人的。杀了我们，帮我们解脱吧。” 璇玑急道：“不！我救你们出去……” “你五十年前在哪儿？”赤蛤冷淡地打断了璇玑，幽幽说道：“现在才说救我们，还有什么意义？陆得清，帮我们解脱吧……我很自责，一直没有勇气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璇玑捂着胸口跪了下来，巨大的哀伤压得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陆得清勉强保持着镇定，问道：“真的没救了吗？” 赤蛤动了动脖子，让脑袋稍稍后仰，朝向迭香的方向，说道：“这是升仙汤，很多人曾经泡在里面，有的疯了，有的烂了，只有我母亲，五十年过去了，还是原来的样子。我虽然对这种东西的药性不了解，但我很清楚，我母亲已经离不开升仙汤了……” 赤蛤牵动了一下嘴角，说道：“我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而且我这个样子，你就算把我救出去，又能怎么样？后半生就让我待在坛子里吗？” 陆得清犯难了，杀了他们是件好事，可他们是璇玑的亲人。就算是为了他们好，但下手击杀亲近之人的亲人，陆得清的神经还没强大的这种程度。 璇玑跪在地上，面色阴沉，幽幽说道：“五道六桥，死生不灭。师弟，把你的刀借我一用。”